为这，裕亲王这皇弟，可没少奚落宣楚帝。

反过来，每每是奚落大笑完了，他并要被这皇兄一番惩戒——前些年里，抢了他看上眼的一届花魁；

还有一年，寻了他最爱的一套笔墨丹青；

再后来，扔了他到边关历练；

再再后来，便是他有所爱，皇兄却始终不肯点头应允——每每想到此事，他就痛不欲生，欲仙欲死！

每每，裕亲王言语两句，就要鬼扯，倒不若李嬷嬷说起来的公道公正，瑶华，也渐渐对那男人挺直的脊梁，渐渐清晰的背影，入了迷。

嬷嬷道，皇上多年不容易。

想当初，国库空虚，赫连云楚手腕强硬，硬是以血一路，开辟疆域，稳定人心，后又连番出手朝政，收拾贪官污吏，以其家财私产充掖国库。

与外邦联络，扶植小团势力，甚至为今后数百年的基业都做好打算；

有自己的势力，却也知晓防微杜渐；

……

只不过，这些优点，在裕亲王嘴里，又成了旁的——

想当初，朝堂上四方势力纠葛，全不把赫连云楚放在眼里，每每吵闹不休，又作威作福，赫连云楚这皇帝做的憋屈，又天性不是屈服退缩的男人，于是乎，当初那些朝臣可倒了血霉！

那些喜欢敛财的，直接派去山间，什么时候饿瘦了，什么时候回！真正是与民同食，与民同寝，甚至是家财散尽为村民，弄个民吃肉，他吃麸！

直饿的那贪官污吏十余年里见肉就不撒嘴！

有那家风不正，惯爱搞个三儿四儿的，连连闹出事故，惹得赫连云楚前来擦屁股的，直接上去便是赏赐——赏赐什么？

把个青楼也夷为平地，直接把那老鸨带妞全塞进人家府邸，这无数的侍妾，便是无数的是非。

结局么，无非两个，要么瘫软在榻，不多时命归西天；

要么，绿帽多多，累得肾亏无法上朝！

无论那种，赫连云楚都觉得风情月明，心情格外之愉悦！

若有那与他常常顶撞斗嘴，无视“天威”的，那也好说！

挑唆个夫妻关系，塞个美貌侍妾。

亦或者，一道圣旨，将这家的闺女，送去那政敌的府上做儿媳——两家子通婚互好，也算成其美事！

若哭哭喊喊不干的，那也好说！

要么，削发出家，要么……当官多年，为非作歹，谁没个短处？直接收拾收拾，详详细细扔到那政敌一方，只等着被其连根拔起，看谁还敢与他这明目张胆，作威作福吧！

以裕亲王的说法，赫连云楚自打登基后，渐渐丰满了自己羽翼，便也渐渐换了个行事作风——以前好杀人，如今，好整人！

说起上官梧，曾经这宫内侍卫长，还真不是这猥琐秃头的差事，之前那一位，险些叫宣楚帝给整饬的再也下不了地！

裕亲王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在那大槐树底下，直接把当年亲哥做的蠢事一一吐露给这小嫂子听——

那侍卫长混不吝的性子，没少给甫一登基的新帝小鞋穿，那内中如何整的赫连云楚，裕亲王有些不忍说，只言道当日里，皇兄是如何每日里扮此刻，挑战那些侍卫的神经，最终疯的疯，傻的傻，一脉外兵终于被折了回去。

而，对付这宫内叫裕亲王都讨厌的妃子，那法子可就更多了去了！

至于这类事由，多半是裕亲王去执行——放条虫，弄条蛇……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赫连云楚更绝，那妃嫔讨厌吃什么，便偏偏请什么——用那些不爱吃不敢吃，不能吃的饭菜，活活把人撑死！

……

当年之景，犹如眼前，瑶华噙着淡淡笑意，细细而听——这便是你？最真实的你？

她的心底细细勾勒，那背影渐渐回转，是赫连云楚与往昔，不一样的神情，不一样的目光。

那个人，也会偶尔空虚，他会迷惘，会悲观，会恍惚……

执拗，每每走弯路，旁人说的竟是置之不理，强拧来证，自己所言道理相当！

一如她所知的，他的自恋与自以为是，还有那不合时宜的难听的冷笑话——

喜欢喝酒，却酒品不好，喝多了总爱胡说八道……却每每借着醉酒，与她说许多的话，那个时候，瑶华觉得，才最是温柔；

喜欢的冷笑话，每每说出口，总叫瑶华心里憋闷，一点都不好笑，可若不笑，这男人就与她生气；

喜欢故作深沉，装着冷漠不近人情，其实是喜欢别人害怕的感觉；故意装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却紧紧只是装作，总要骗的瑶华她吐露实话！

喜欢乔装出宫吃零嘴，美名其曰失察民情；

喜欢穿成黑衣人，挑战宫内侍卫的神经，偶尔还要杀个看不顺眼的官员；

喝醉了，喜欢去酒窖放浪形骸，哭哭笑笑，冷血杀手如秦缪缪者，都敢对其翻白眼；

喜欢去御膳房偷东西，装贼，还会偶尔往饭菜里下泻药，算计曾经算计了他的那些貌美多姿的淑媛佳丽；

老跟承裕争，赢了却又不要；输了晚上就蒙头揍小弟……

最喜欢珠宝珍品，国库里的东西，常常失窃，牵连甚广，哪个知晓，是这“道貌岸然”的皇帝，趁着月黑风高夜，偷偷跑去谋了藏私？

……老变态一个，以此发觉自己还是个有钱人，全充作自己私房所有物！

这一切，有他人所言，有瑶华所想，他，竟是这么坏蛋的一个男人。

可是……

一个坏的如此真实的男人，她的男人？

瑶华甚至已经想不起，心动的那一刻，究竟是何时，究竟在何地。心底温柔，闪动着异样的微波，荡漾，一如她内心的澎湃，那还没开到浓烈激昂四射的爱恋，居然，在这短暂，却又无尽漫长的时光中，渐渐平静，渐渐如水流静默，是万千繁华过后的一份沉敛，是千年万年时空穿梭中的宁静，瑶华甚至已经忘了今夕何夕，只记得，那心跳，那身影，那人的一言一行，那人的每一个表情——只想高歌，唱与他听：

我爱你的焦虑，爱你的偏执，爱你的坏脾气，爱你的恍惚迷离！

我爱你的封闭，爱你的悲观，爱你的坏习惯，爱你的自以为是！

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深深迷恋……我爱你的叛逆，爱你的眼神，爱你的空虚感，爱你的不合时宜……

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深深迷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