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柳瑶华便阴差阳错的瞧见了那位黄姑姑的身上斑驳的伤疤——那所嫁之夫实在不是个良人！

枉读圣贤，家中妾侍众多，连庶出之子都已能言能语！

妾侍欺压正妻的人家也是有的，可谁家能有那黄姑姑的不幸？生的三个儿子无辜枉死不说，最后还被夫家赶出府，若不是被柳尚书聘回府中，不知这境遇还该如何凄凉。

入宫后，柳瑶华瞅着这位明青嬷嬷竟是与那黄姑姑有三分五分的相像，这才大胆猜测，怕是此乃亲母女了。

和盘托出，交托姑姑所住院落，与现今营生——京城之内，租赁小院儿，与白家族中，做个小小的针线铺子。

平素里无事，也多做些成衣来卖，柳瑶华也常为其支招想折，如今，城南城北已是两家分号，宾朋盈门，总算是一偿当年教诲之恩。

只是，后来每每所想，都是这黄姑姑怎会有如此的落魄——

明青嬷嬷何等的手腕气魄，收拾起个把宫人来不在话下，再难的刺头，也给挑了出去！

黄姑姑身为其女，当真未学到嬷嬷的本事？

再者，黄姑姑自幼便是长于这宫内，什么腌臜事儿没遇上过，竟是能叫三个儿子“意外”夭折，自己忍受婆家羞辱，侍妾爬到头上作威作福，甚至……宫内有规矩，嫁出宫外的宫女，仍旧有以前的女官身份，更是被朝廷保护，若有欺辱之事，当奏报朝廷，以正责罚。

而且明青嬷嬷又是上官太后，这么一位有实权的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老人，怎么……就这么落魄了？

这事，是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柳瑶华总也想不通。

“黄姑姑与我也算有恩，当初入宫，从未想过，还能遇上姑姑之母，若有什么事，是本宫能帮衬的……”说着，柳瑶华有些涩涩一笑，“如今这样境遇，实在不知说些什么才是。”

灵儿忙道：“宁妃娘娘自谦了！当初雪阳宫都出得，现在这小小华羽宫，又如何困得住您呢？”

柳瑶华只淡然一笑：“既然嬷嬷想见一面，那便请她做主，看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坐一坐，才是。”

这华羽宫，当真来不得。

若要那多疑狠辣的上官蕊知晓，再是信任的人，都要打杀了去。她知道，老嬷嬷更是清楚的很。

当初的吟霜还是那太后自幼养起的，不过是受了晴贵嫔几句好话，也适当替其言语一二罢了，竟是惹了上官蕊嫌隙，当时便被打死。

而，明青嬷嬷既然敢开这口，必然是大事，且……也已经确信，柳瑶华有那能力，走出这华羽宫？

这自信来自哪里？她又是知道些什么？

耐住心性，二人言语几句，外头帘子有些响动，柳瑶华透着珠帘扫了一眼，见竟是暂在流华宫那边照料的青楚——

那边二位小主，身子实在不可疏忽。如今青楚竟扔下那边，跑了回来……柳瑶华当下心内便觉不好。

灵儿也是通透之人，见其颜色有变，连忙起身告辞而出，正扫过急的满头是汗水的青衣宫婢——这就是归顺在宁妃娘娘手下，当初那侍画姑娘的妹子？

二人的脸庞倒是极像的，不过，经历种种，这青楚反而比当初侍画更为老练——即便，情形不容乐观。

“主子，百花宫那边，兰妃下了帖子，约两位小主前去赴宴。”青楚来不及擦汗，急急而道。

瑶华却是沉吟——今日雨大，本不合适出院儿。

遂问道：“可知，宸佑宫那边可受了帖子？”

青楚细想：“随口提了一句，送信的是个小宫女，想到一出是一出，去宸佑宫送帖子的，是另一个宫婢——雨天地滑，且天气不好，又闷热，潮湿难耐，两位小主前去，怕生变故。”

“有华怡夫人啊……”瑶华嘀咕，这兰妃是等不及，要下手了，必然是永寿宫那边已经施压——太后掌权，本就不合祖制，若无皇后，也有贵妃，定轮不上她上官蕊去，哪怕理由多充足！

再一想，今日里灵儿也是冒雨而来，嬷嬷也要急急见面，看来，确实事情不小了！

如此……

“让花朝前去——兰妃稍有动静，便是要以华怡夫人为由头，定还会查到那藏红花头上，一场唇枪舌战在所难免。请了秦老太医候着，若有人要查看兰妃孕脉……定要拦住，当先以秦老太医上前问诊，才可旁人说话！”

“主子这是何意，奴婢不明白！”青楚连忙问，不懂缘何要这么说。

瑶华却是问：“约了什么时辰前去？”

“起先奴婢都不知道，是李采女收了的，压根不与奴婢说，这是今日里说要出门，这才叫奴婢起了疑心——却是现在就要去……都是奴婢不好，事到临头才知晓，弄得主子您也慌乱。”

瑶华却是摇摇头：“慌乱倒是不至于，就等着兰妃这一天呢！李采女这般，本宫想的出这么做的缘由，可是，这花朝……”

看她性子，也不是那么阳奉阴违的，这一次，帮着司棋瞒着？

“花朝小主……大概是想亲自去查，究竟何人要害她骨肉，这才……失了分寸。”

瑶华只望了青楚一眼：“若是如此便好——你当记住，那边二位再是凄惨，也是因自己疏忽所致，而你，若是因这心软而疏忽了旁的，将来若丢了性命，叫本宫如何与你姐姐，与你地下的父母交代？”

青楚锥心，“是奴婢，日后定当牢记主子教诲。”

“既然是今日了……仍旧是花朝自己去——不过是误服丁点的红花，虽有损伤，却对胎儿无多大害处！”

这话，是要秦老太医说与旁人听的。

旁人，便是那百花宫、宸佑宫二位，便是那永寿宫、乾清宫二位，以及……待会儿被宣召而去的众多位御医。

青楚想的过来，却不知宁妃为何偏偏如此做。

“你且去吧，花朝不可自己一人前往。事出之后，不管是不是对那华怡夫人定罪，也不可多言多语，失了帝心——切记，无事便早归，晚间，本宫要亲去一趟流华宫。”

“是，奴婢告退。”事情有些急，青楚依着吩咐，连忙回去。

那边，司棋怎么拦下来，还是个问题。

瑶华也想到了，吩咐司画过去——司画脾气虽说急，可向来有急智。

当下，屋内剩了司琴与司书二个。

“找人去永寿宫，本宫现在便与明青嬷嬷相见——约在芙蓉堂边上的小林子里，今日大雨，无人会外出游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