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宣楚帝的面，柳瑶华甚至忘了，应多做一番深情，称呼柳锦华为——大姐？大小姐？

想当初，她只不过是于三皇子落水那件事，有些牵连，有嫌疑，并未有人亲眼见她害人——连王太医都来为自己辩解的当时，竟是几句话就被扔去了宫正司！

那时，华怡夫人险些要了自己的命，柳尚书更是不会做多余的事，哪怕，只威吓一番想要取她命的那些人……

若不是遇见青楚，识得侍画，怕是当初受的比如今的柳锦华还凄凉。

可，反观她柳锦华，住进宫正司，柳尚书一开始便有心贿赂各方人马，只求保全长女一命，旁的不多做计较。

听闻，柳夫人最近更是在京中官员内院行走求情，为的，全是她柳锦华！

重重的阻碍，使得李嬷嬷每日不敢酷刑，皇帝不敢定罪，就那么与柳府生耗着！

虽然柳府不介意丢个女儿，换些更大更实惠的权益，但是能做的，全为柳锦华做了！

而赫连云楚也就不得不防备柳老狐狸的下一招，该是叫他如何的伤筋动骨。

他不易，掌控全局，更做不得自己。

然，这样，受了委屈的，反而成了柳瑶华她自己。

“放她出来，不过是……为了皇嗣，与柳家何干。”赫连云楚清清淡淡一句。本意，不过是希望她在那柳幕才处，莫再受折辱。

那花朝的心思，他不知晓，也没有那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在意旁的。

有些时候，不是仅能靠在后宫中谋生的手段，就能所向披靡，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

而有些事，也该他来争取。

柳瑶华并没有忘她来此的目的：“华怡夫人毕竟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是举荐两名宫奴，也是为了皇家绵延子嗣，如今太后正在气头上，旁的妃嫔娘娘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想的，无非是赫连云楚出头，从上官蕊手中拿回那权利，给谁也比留在永寿宫她的手中强！

只不过，所有的理由与借口都太过牵强，瑶华此番前来，根本没有十足把握能劝服。

若是，这位上官氏太后是年迈长者，她还有话可说，操劳毕竟对老者身体无益……然，现在这位太后与华怡夫人年岁相当啊，她该怎么说？

“那何家姑娘，虽则是教坊司的舞姬身份，可……当年也是何家嫡系，养在闺中的千金小姐，说起来……也并不比芳菲霂菲二人差在哪里。如今芳菲霂菲已经被册封贵人身份，就连……当初的晴贵嫔，不也一样是宫人出身么……”

瑶华本想说德妃，可想到其身份与后来惨死，到底忍住。

赫连云楚唇边勾起一抹笑，只是，再无之前的温度：“怎么，咱们宁妃莫不是不知晓当初柳家与何家的恩恩怨怨？想当初，宁妃之所以被册封，也是柳幕才以何家百十条性命相要挟，册封你一个‘宁妃’还不算，咄咄逼人之处，硬生生叫那何家遍地鲜血。如今，你来为何家女子求情，希望人家过的安稳舒适，少磨折——你还真是不怕尴尬啊？莫非，将来他日有你仇敌，以宁妃如此宽容大度的心性，也能全然当作不在乎，苟活仇人之手，忘了那满门的血债？你可当真的菩萨心肠。”

冷眸微眯，赫连云楚内里怒气太盛，他怎从来不知，这女子还如此的慈悲心肠了？！

柳瑶华袖中拢起的双手一紧，当即咬住下唇，那心中的恼恨隐忍不住：“皇上也知晓臣妾尴尬？华怡夫人亲自点的二女纳入华羽宫，臣妾不受此命便是不尊不敬，又以嫉妒心排斥其他嫔妃！更可况……皇上不也挺喜欢那何家女儿？当夜的召幸，通宵欢愉到天明？”

瑶华凝眉而望之，眼中全是倔强与不服，无声无息便泄露出本心。

“既然知晓华怡有意为难，你却偏要顺应她情，如今她因此事被多了掌宫之权，你该高兴才对，何苦跑来替她求情？”

瑶华本执拗的心，顷刻被泼了一瓢冷水，所有怒火全熄！

她来，只因为，要为自己的利益，为……柳府。

赫连云楚眼眸带着冷意，手掌一提，双指已经狠狠捏住柳瑶华的下颚：“朕原以为，自己所喜的女子，断然不会与那群女人一般见识，稍稍一丁点的宠爱，便叫她们迷了心，以为朕对她们如何爱宠！全然不知，那一副上赶着求宠求权的嘴脸，当真叫朕恶心！”

柳瑶华蹙眉，凝眸而视之，他的指尖已经叫她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提出，可他话里的意思，更叫人觉得冰冷，刺骨的疼与……难堪。

“如今，你也如此，学的和那些人一样，以为凭着朕对你稍稍的不一样，便要重新拾起你那为妃的虚荣心，重新想起你自己乃是柳府的女儿，想起要为了你那所为的家族荣耀，为了自身利益，便要来挑衅朕对你的宠爱可是真情实意！这副心思，这份利用，当真叫朕对你刮目相看！”

那眼眸，变得再无温情。

柳瑶华被其话所伤，原本的愧疚，化作灰尘迎风而散，更为其言所伤：“是臣妾无论何时，都只会是柳家女儿，血液里流淌的，也是柳家人的血，皇上既说臣妾与那些女子一样，唯利是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那便如皇上所想，臣妾无可辩驳！”

瑶华气愤难平，虽然，她一直认为并未为柳府做过什么，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枚棋子，什么时候由得她去选择？她所做的哪一件事，旁人不是将她与柳家相牵？不论，她是不是恨得柳老狐狸立时入地狱，只要她活着一天，她就永远摆脱不了那个“柳”字！

赫连云楚起身，抱臂而望，眸色已经是见不到任何情绪的清冷：“你说你无可辩驳？”

柳瑶华垂首，身上因气恼，已微微发颤：“是，无论何时，无论臣妾做了何事，旁人都要冠上一个‘柳’，臣妾无可辩，只因为，这宫里没人相信真话，不是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