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柳相将要被押到诛仙台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挡在了众位仙友的前面，伯陵见到我，不由皱了皱眉，他向前走了几步，低声斥责道：“唐夜，你在做什么？”

说实话，来到天界二十余年，除了上次在金玉麒麟的攻击下救了柳相，我还从来都没有在众仙面前出过这样的风头，只是上次我还是个救人于危难的英雄，而现在，我是个背离天界与众仙作对的狗熊，然而很凑巧的是，两次都是因为想要救下柳相。

我挡在众位仙友的前面，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只觉得心里有些紧张，就连手指都不由有些发抖，片刻以后，抬起头向天帝微微笑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还没有调查清楚，天帝究竟是怎样认识的这个小妖怪，这小妖怪又为何会对三太子痛下毒手，天帝都不打算解释解释么？”

“唐夜，你大胆，居然还在为这个妖孽辩驳，你是疯了么？”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仙友站了出来，另有几位仙友跃跃欲出，皆是望着本仙紧皱眉头，那个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叛徒，显然不明白我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身为一个小小的月老，居然在众仙的面前质问天帝，如何不是大胆？我只身挡在他们的前面，突然间很想笑出来，不仅他们觉得我疯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疯了。

我勉强定了定神，看向天帝说道：“小仙并无冲撞天帝之心，只是这小妖怪乃是小仙的一位好友，如今犯下这样的大错，被天帝问罪也是应该，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问清楚，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柳相的脸色惨白，他望着我，脸上的表情怔怔的，片刻后苦涩的笑了一声，淡淡道：“上仙不必再作坚持，你将我视为自己的好友，不想看着我去死，柳相心中全都明白，可是……我不值得的，这一切皆是我自己的选择，事已至此，柳相纵死无悔，只是上仙……不要再做傻事了。”柳相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的心里始终都是有些生气的，毕竟他的事情瞒了我这么长时间，在我一头热对他掏心掏肺的时候，他却在背后给我捅了这么大一刀子，我拿他当作自己的至交好友，然而他把我当成什么，一个进阶的梯子，还是一枚被他利用的棋子？

我的心里隐忍着怒意，别过头去冷笑道：“本仙曾经答应一人，若是他以真心待我，且没有做过有违天道之事，我会护他一生一世，哪怕犯下天界，也不会让他受到一点儿伤害，我唐夜做事但凭问心无愧，既然已经答应了的事情，断然不会草草放弃，今日，他若是敢在众仙的跟前说自己罪有应得，我便不会过问……”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看向他问道：“在众仙的面前承认自己罪有应得，你敢么？”

柳相的面容间流露出悲哀的神情，他静默望着我，微微的蹙起了眉间，片刻以后，又轻轻地笑了起来，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我确实是罪有应得的，便是魂飞魄散，也没有任何的怨言，还请上仙不要再固执而行，反而连累了自己。”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今日在众仙的跟前冲撞天帝这个罪名，反正我是怎么也逃不掉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只知道，去做自己应做之事，才会觉得无怨无悔，你先前对我说自己是白恒的好友，既是好友，又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柳相偏过了头，刻意避开了我的视线，低声回答道：“是我欺骗了上仙，我与那个人之间……只有深仇大恨，从来没有过什么情谊……”

他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心急难过，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已经认命的表情，为什么非要把自己亲手推入死地？是心里的执念真的已经放下，还是活着对于他来说，会比死亡更加痛苦折磨让他难以接受？既然已经坦然接受了死亡，又为何要对我露出那种绝望的模样，明明知道我不舍得，明明知道我见到以后，就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我倾身跪了下来，向天帝拱手禀告道：“这小妖怪乃是小仙带到天界来的，如今犯下了这样的大错，小仙难辞其咎，只是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小仙尚被蒙在鼓中，还请天帝明示。”

若是以一个小神仙的身份质问天帝，自然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柳相原本就是我带到天界来的，他犯下的罪过，我也应当受到一些牵连，如此，也算是当事人，即是被卷入这个事情里面的人，当然有这个理由请求天帝给予回答，我是害怕被天帝问罪，也害怕背上背叛天界的罪名，但是相比这个来说，我更怕让柳相稀里糊涂的死掉，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天帝的周身氤氲着一种威严的气势，看来似乎有些想要发怒，他隐忍了一会儿，才道：“你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见天帝拂袖道：“那便到天牢里去问问他吧！”说罢，带着星神与白恒御风而去，白恒的身上还受着重伤，此刻正在昏迷，虽说已经保住了性命，但现在的情况还是很危险。

几个天兵得令过来想要缉拿于我，沈丹青见到连忙拦住了他们，打着哈哈道：“哎哎哎，大家同为仙友一场，天帝不过是说了句气话，还能真把唐夜上仙打入天牢啊？”

玉磬上仙也磨磨蹭蹭的站出来，向那几位天兵拱手道：“唐夜上仙与此事其实并无什么关系，还请几位手下留情，至于天帝那边，本仙自会前往止阳宫向他言明。”

他们两个毕竟是天界有头有脸的上仙，说出来的话多少有些分量，几个天兵相互对视了一眼，显然有些为难，我抬起头看向了柳相的神情，他慢慢的合上了双眸，仍旧没有什么反应，于是负气向天兵道：“天帝他既然有了明确的诏令，仙友只管秉公值守就是，唐夜绝无怨言。”

“哎，你……”沈丹青见我如此，不由有些气急，惦着扇子指了指我，又转头向伯陵道：“她我现在是管不了了，伯陵上仙向来是个有面子的，还不快阻止她？”

伯陵垂眸淡淡的望着我，我对上了伯陵的视线，又冷着脸默默偏过头去，只听他冷哼了一声，像是自嘲一般：“沈兄此言差矣，如今除了那个小妖怪，谁还能入得了唐夜上仙的眼？她既然想做生死相随的鸳鸯蝴蝶，你我又何必去当那敲打有情人的大锤？我……算得了什么，岂能阻止得了她？”

这话听着有些酸味儿，再加上被他这么阴阳怪气的说出来，便是不去瞧他脸上的神色，也知道伯陵他现在是真的生气了，然而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了其他，柳相正在生死的边缘，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救下他的性命，但至少……不会轻易让他放弃自己选择死去。

天兵们走过来想要押着我走，又在伯陵和沈丹青他们几个的注视下，放开了自己的手，在天界当神仙这么多年，没想到本仙这个二愣子还能有些脸面，至少犯了事儿，还能让我自己走着，保全了一些脸面。

路过柳相身边的时候，他目光忧伤的望着我，苦涩笑道：“上仙……你这又是何必？”

我别过了头，高声冷笑道：“情出自愿，事过无悔，一切皆是唐夜一人的选择，与你无关，与任何人无关，是我看错了人，认错了朋友，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柳相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轻轻叹息了一声，低下了头，一直沉默了下去，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天兵押着朝着天牢的方向走去。

剩下的几个天兵走到我的跟前，侧手道：“唐夜上仙，请吧。”

我转身跟上柳相的脚步，又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回头看去时，只见伯陵侧身站在众多的仙友前，他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般，片刻以后才抬头看向了我，喃喃的声音道：“情出自愿，事过无悔，这便是你的选择么？”

柳相是我认识的人，是我交到的朋友，既然已经心甘情愿为他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后悔可言呢？只是那时候我是这样想，却忘记了伯陵他从来都不懂人世间的情事，因为我说情出自愿，他便真的以为我喜欢的人是柳相，因为我说事过无悔，他便以为我是铁了心的要与柳相生死相随，却不知这些年来，我心里想着的是他，真正爱着的，也是他……

我扬眉笑了笑，向他道：“这是自然，我是什么样的性情，伯陵上仙还不知道么，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

伯陵的神情凝滞了片刻，又凄然一笑：“如此，你我之间，到底是我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