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8时，吴铮、罗子义和艾米尔向一直陪伴在旅馆的维琳娜辞别，感谢她热情的帮忙和援助，然后登上了那辆丰田Previa驶离，很快进入15号公路，向西进发。

车行不到半小时，看着沿途秀美的草地、果园、农场，吴铮禁不住手痒，招呼罗子义把车停在路边，换成他来开，要体验一下这种难得的自驾感受。

罗子义有点小担忧：“铮哥，你昨晚……那个没怎么休息好，是不是先睡一会？”

吴铮笑道：“无妨，等我累了，自然就换你。”

罗子义无奈，靠边停车后和他互换了位置，吴铮美滋滋的系好安全带，缓踏油门启动，还不忘回头调侃：“小义，在美国佬的地界上，咱俩的驾照早就失去了时效，那就等于无证驾驶的马路杀手，待会要是遇见公路巡警咱们理亏，可要三十六计走为上！”他怕艾米尔听懂，这句话特意用了中文。

罗子义眨着眼嘻嘻一笑，同样用中文回答：“不知道你的车技怎么样，反正我和他们飙车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是被他们看见车尾灯，就算我输！”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艾米尔坐在后排，睁着美丽的褐瞳一脸茫然，显然是听不明白对话内容。经历了前晚的变故，她亲眼看到吴铮大发神威，再加上重病一场，早就收起了那份优人一等的高傲，不敢再有放肆，想了想突然一拍罗子义的肩膀，歪着头问：“喂，问你件事。”

罗子义不想她主动搭茬，讶异道：“什么事？”神色之间布满了警戒。

“你的中文……说得溜不溜？”艾米尔很认真的问。

“笑话！”罗子义一脸不服：“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打从娘胎出来就说中文，你说溜不溜？”

“呵，”艾米尔矜持一笑，也感觉这话问的有点古怪，解释道：“是这样的，我非常喜欢中国文化，包括这个国家的历史、人文、景色、美食和语言，一般每年两次的长假，我都会选择去中国疯玩一周，为此还报了洛杉矶两家专业的中文学习班，只可惜……只可惜我很笨，一直学不好，老师不肯给我结业。”

罗子义眼珠咕噜噜转，狐疑道：“那你想怎样？”

艾米尔咬了咬嘴唇，先是看了看吴铮开车的背影，随即把目光盯到他脸上：“不如你教我几个月吧，只要能达到结业的水准就好，我付你学习班双倍的学费，怎么样？”

罗子义有点发懵，舔了舔舌头：“那你先回答我，刚才我和铮哥的对话……你听懂了多少？”

艾米尔努力的皱眉回忆：“你们的对话太长了，我对中文语句实在无感，只记得几个单词，好像……好像是什么杀手啊、驾照之类的，对不对？”

罗子义摸了摸鼻子：“那好吧，你听到的都是关键词，这种水平应该能结业了……”却被吴铮大笑着打断：“小义，别胡说八道！艾米尔小姐礼贤下士、虚心求教，你就别摆架子了嘛！”

罗子义苦着脸道：“铮哥，拜托你别害我……要是教教坑蒙拐骗、小偷小摸的我在行，教中文……还不如杀了我！实不相瞒，人家都是大学才挂科，我高中还没念到一半，就全挂了！”

吴铮笑道：“这和挂不挂科没关系，好比你天生就是奶牛，随便吃什么东西最后都能挤出奶一样。再说了，身为炎黄子孙，人家美国妹妹向你请教，要是连自家母语你都不敢教，算哪门子中国爷们？”

罗子义登时无言以对。他很清楚吴铮的话不算随口乱讲，是带有主观意识的。从打幸运酒吧那晚开始，到今时今日，这位大哥在任何场合面对任何人，别的事容忍低调一些也就罢了，可只要事关国人的尊严和骄傲，他从不肯放松半点底线……说起来横木健之所以变成废人、四海堂能得到吴铮臂助，与此都有莫大关系。

“嗯……”他变得结结巴巴：“要是这样，那个……那个……我就勉强教一教？”

吴铮笑骂道：“勉强教一教？那不是误人子弟吗，要教就好好教，不带勉强的！”

艾米尔跟着道：“是啊，如果水平不够，你肯教我还不肯学呢，学费就更不用想了！这样的例子我见得太多，洛杉矶有好多华裔人士英语说的滚瓜烂熟，可我一向他们请教中文，个个都忘的差不多了，就和你……就和你现在结结巴巴的样子没什么分别！”

罗子义登时圆睁双眼：“谁说的？谁说我把母语忘的差不多了？”

吴铮哈哈大笑：“小义，你瞧明白了没有？艾米尔小姐虽然学不好中文，可她学到了中国古人的智慧，这一招叫‘请将不如激将’，你千万别把海口夸的太满，学不学费还在其次，要是丢了人我也脸上无光！”

艾米尔脸色微红，掩嘴看着罗子义偷笑。

……

一路向西，荒原和荒山越多，更难看到人烟，戈壁上满地满山的石头、砂砾，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晃眼，偶尔有一些绿色也只是点缀而已，十足的荒凉。艾米尔有求于人，便落落大方的充当起了向导，把沿途地域地貌和相关背景向二人侃侃而谈。

15号公路连接了美国重要的“电影王国”与“国际赌城”，两端终点听起来亮丽光鲜，可中间路程大半都是这样荒凉的戈壁秃山，还会穿越大名鼎鼎的死亡谷，要说自驾感受，远不如加州1号公路那样旖旎多姿。

十一时许，车子拐入巴斯托小城，这是一座建立在沙漠中的城市，位于加州58号公路、15号和40号州际高速公路的交叉处，过去是著名的铁路枢纽，现在是沙漠中一个结合购物、用餐的综合休息站。艾米尔介绍说到了这里，距离洛杉矶的路程就不远了，大约还有三分之一的样子。

吴铮把车停在城头的加油站，揉了揉眼睛：“小义，剩下的路你开吧，我有些挺不住了，先去洗把脸。”眼神若有若无的瞄向车尾座，随即下车离去。

罗子义如何看不懂他的眼神，微微点头，端坐在车里不动。那两大袋巨额现金就藏在座后，不让艾米尔发现固然是一方面，现在停车了，还要当心附近的危险因素。

吴铮扯了车上一条毛巾，搭在肩头走进油站一侧的超市。艾米尔跟着起身：“喔，马路对面有罗莱德的炸鸡……没想到他们的分店都开到这里了！”打开车门跳出。

罗子义道：“你想吃什么，随便在这里的超市买点算了，没必要穿到马路那边去。”

“不不不，他家的炸鸡风味独特。”艾米尔翻出钱包：“我给你们也带回来两份……”闪身便走。罗子义劝阻不及，起身追到车外，见她已遥遥穿越马路，无奈的摇了摇头，提起油枪加油。

孰料半分钟没到，马路对面的炸鸡店突然传出砰砰枪响，紧跟着宽大的玻璃窗哗啦一下破碎，两三个顾客被人推了出来……一片混乱尖叫中，路人纷纷仓皇逃窜！罗子义大吃一惊，透过橱窗看得清楚，艾米尔站在冰箱一角，双手高举，脸色煞白，被一个几米外戴着滑雪面罩的高大男子举枪瞄准！

而另一端，柜台里的一位白发老人面色刚毅，双手也握着一把枪死死瞄准蒙面男，高声大吼：“放下枪，马上放下！不然后果自负！”

“死老头子！”蒙面男不敢乱动，枪口也不离艾米尔，紧张的还以颜色：“你把枪放下，乖乖的打开钱匣，不然我就杀了你女儿！”

“她不是我女儿！”白发老头义正言辞。

“我不是……真的不是他女儿！”艾米尔吓得面无人色，也紧忙解释。

“少废话！”蒙面男侧头喊：“她一进门就喊‘老爹，三份炸鸡谢谢’，当我没听到吗？”

“你听到就好，她喊的是‘老爹’不是‘爸爸’！”白发老头威严的解释：“这是罗莱德炸鸡店的习俗，经常光顾的青年男女都喜欢这样称呼年岁大的伙计，洛杉矶65家连锁店，随便你去打听！”

“别特么废话！”蒙面男目露凶光：“总之你乱来，这姑娘就死定了！”托着枪口向门边移步。

“不！”白发老头很倔强：“罗莱德炸鸡店从来都没有纵容抢匪的习惯！我有合法的持枪证件，现在正维护本店的财产……你要么放下枪等警察赶到，要么就吃我一颗枪子，休想走出这个门口！”

“你想顾客死在你们的店里，就开枪！”蒙面男恶声威胁：“看你们以后还怎样做生意？！”

白发老头一愕，脸色涨得通红，似乎陷入两难的抉择中，握枪的指节微微发颤。

这当口，蒙面男已经一脚撤出门外，手枪始终瞄准艾米尔……白发老头沉声大喝：“站住！店面的声誉固然要紧，但我们更不会放弃原则，再走一步，我就开枪！”

“不要！”艾米尔绝望的尖声大叫，整个人簌簌发抖，泪水转着圈滑落。

“听到了吗？”蒙面男眼中布满狡狯：“你的顾客在恳求你，别开枪……”右腿缓缓后收，半个身子就要掩出门外，白发老头似乎被彻底激怒，丧失了理智，须眉齐张的怒吼：“我要你站住！”猛的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一瞬间，店面里传出了五声枪响，正门玻璃和附近花瓶被射的粉碎……白发老头暴怒之下一共开了三枪，可惜准头差之毫厘，一中玻璃、一中花瓶、一中门框，蒙面男借助门框做掩体，灵活的溜了出去，但在最后时刻，他终于还是凶残的向艾米尔发射了两枪！

躲在四处观望的民众齐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千钧一发之际，罗子义的身影从边门斜刺里飞出，一把扑倒了艾米尔……两人抱拥着翻滚到桌下，嘭的一声，他额头重重撞上椅腿，咧嘴呼痛：“啊呦妈呀！”

艾米尔魂飞天外，坐起来一把抱住他浑身乱摸：“罗先生……罗先生，你哪里中弹了？”

罗子义天旋地转的坐起，只觉得浑身哪里都痛，也紧张的四下检视……猛然间听到马路对面一阵急促的烧胎声，紧跟着发动机轰鸣，抬头看去，那辆加到一半油的丰田Previa甩尾横挪，摇摇晃晃飞驰而去！

这下他更惊得心寒胆裂，脱口喊道：“糟糕，这是调虎离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