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铮指了指耳朵：“根据我的推算，你们先行撤离的同伙还有尖钻和那个高明的黑客，大概这一刻，他们已经在来援的路上了吧？我身上穿戴着钢锤的衣服和全套装备，耳朵里的通话器也在，但是刚才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声音响起，很明显是那位黑客老兄把我移出了通讯频段，对不对？”

王迹和电锯对视，全都保持了沉默。

“嗯，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吴铮淡淡一笑：“这两个人的驰援，可能就是你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了。但是从时间和距离上估算，他们来的不可能这样快，所以你们才对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感到不安，对不对？”

王迹脸色铁青，依旧闭紧了嘴巴。

吴铮看着他缓缓摇头：“他们来的意义不大，我建议你现在就发号施令，别做无谓的尝试了。而且下一秒出现的人，能打消你的很多顾虑。”轻轻一挥手，身后的管道内脚步声更近，突然踉跄钻出一个长条脸的华裔青年，身材颇为敦实，双手缚在身后，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甫一看见场中众人，脸现欣喜。

“阿骁！”王迹和电锯身躯一震，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呼。

那青年也很亢奋，眼看着王迹呼道：“威哥！”急欲再迈脚步，却被随后跟出的人举枪抵住后脑，冷冷道：“再迈一步，叫你脑袋开花！”登时身形僵住，不敢再有异动。

王迹循声看去，持枪的人是个外籍汉子，一身西装革履，面皮白净，外表虽然斯文，但举手投足间无不隐隐显露出精悍干练的特殊气质，不似警员，更和普通的保安相去甚远。

“嗯，阿骁……”吴铮自言自语，踏前一步，有意无意的隔出一道分界线：“王探员，你来确认一下，这位阿骁兄弟，是不是落在我手里的钢锤？”

王迹的目光掩饰不住焦躁，想了想缓缓点头。

到这一步，他更清晰的意识到，吴铮的举动是个信号，一个很强烈但又善恶不明的信号。保守点看，钢锤在事发后不到十分钟就被带来现场而不是被羁押进狼窝虎穴，而且安然无恙，至少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结局，也让他最担忧的一块大石落地；但理性分析，吴铮随随便便把人放回来，用意没那么简单。

这个突然强大到无可匹敌的“黑魔王”到底要干什么？

“霍华德，辛苦你了。”吴铮朝那个外籍汉子一点头：“但不用把气氛再搞紧张了，枪收起来吧。”

羁押钢锤而来的，正是霍华德，他冷酷的目光斜睨全场，缓缓放下了手枪，但却并不收起。

“王探员，”吴铮后撤一步，绕到钢锤身侧，随手在他双腕处一撩……又一把手铐被轻松挑起，接着轻摁钢锤肩头，微微一推：“我说过要表达些诚意，现在把这位兄弟还给你，可以了吧？”

一股大力悄然涌出，钢锤身不由己的前跌，紧忙急奔几步，一把被王迹搀住，两人的目光对视，激动兴奋中又感到迷惑不解……另一边的电锯挣扎而起，水声哗啦，跑过来上下打量钢锤：“阿骁，没受伤吧？”

“现在你们的人凑齐了。”吴铮双手一摊：“王探员，我们可以谈交易了吧？”

王迹眼中精光闪动，浮起警惕和迟疑：“你到底想怎么样？”

“坦白讲，”吴铮耸了耸肩：“我很钦佩你们作案的手法，尤其欣赏那位黑客兄弟的技术手段，如果没有他，你们今天的侵入、把控绝不会这么顺利，更不会轻易带走巨钻和陨石，对不对？可惜最后关头，他先行撤离了，以为整个计划万无一失，于是那些被屏蔽的座机手机、无线信号还有报警系统相继恢复运转……”

说到这里，他侧头看了一眼霍华德：“事情都算顺利？”

霍华德微微点头：“没问题了。”

“嗯，”吴铮面色沉稳：“你先回吧，晚上见。”

霍华德再次点头，目光扫过对面三人，微微皱眉，稍倾后便默默转身，钻进了管道。

这个举动展现了他的心理活动：敌众我寡，吴铮能否把控住局面？但随即释然。

以汉斯为首的六名特战队员、外加谢尔盖、卢卡斯等十余人的“狩猎军团”都在吴铮手下一败涂地，三名劫匪还能逃得出他掌心？霍华德走进管道的瞬间摇头讪笑，感觉自己的担忧纯属多余。这位“新boss”虽然不如卢卡斯议员有权有势，但说到应对危机和单兵战斗力，绝对是他们见过最强的牛人，没有之一！

“于是，”吴铮侧身，接上之前的话茬：“我们的通讯也连接上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耳机：“这玩意不但能通话，好像还有定位追踪的功能，所以霍华德追随着信号找到我跟容易。”跟着抠出耳里的另一枚耳机，摊在手里对比：“你们的设备应该也有同样的功能吧？”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王迹脸色阴晴不定，再三思忖，终于缓缓伸手捂住耳边：“不要过来了，原地待命！”

“聪明！”吴铮满意的点头：“你心里清楚，再叫来多少人都无济于事。”目光突然变得森寒：“因为我不点头，你们一个也逃不掉！该试的办法你们刚才都试过了，要不要再来一遍？”

王迹死死的盯着他，露出既不甘又暴戾的表情：“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过了。”吴铮扬了扬眉：“柏镭珠宝公司的旗舰店投资经理，另外一个身份和你一样，都是华人。”

王迹喉结滚动：“你不该趟这档浑水……”

“不，”吴铮截道：“是你不该打这家公司的主意！我再强调一遍，不但今天不可以，以后也死了这份心！如果还有下次……你们来几个，我就留下几个，不会再给一丝一毫的机会！”

王迹面色铁青，咬牙道：“这就是你要和我谈的交易？”

“不是交易，是警告！”吴铮森然摇头：“郑重的、严厉的警告！你们可以有很多种办法摆脱嫌疑、隐蔽行迹，甚至得到FBI内部的保护，但是我要找到你们头上算账，不存在任何障碍，谁都逃不掉！”

王迹看过来的目光像毒蛇一样阴狠，以他桀骜不驯的性格，似乎是在强忍怒火，最终吐出一口浊气。

放在平常，他会对吴铮的这番警告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甚至反唇相讥、强硬对抗，但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屈服隐忍。因为谁都知道，以吴铮刚才显露的超强实力和“玄幻妖术”，郑而重之的提出警告并不算危言耸听，更不算说大话，整个团队的任意一人、甚至是合力，也没法和此人正面匹敌。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王迹的内心里，甚至隐隐感到了恐惧。五脏六腑像被来自幽冥中阴森慑人的鬼魂缠绕，挥之不去！这些要命的魑魅之气另一端就始自于吴铮的指尖，千丝万缕却又邪魅诡谲，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抛开这次糟糕透顶的打劫行动，如果以后真被这个强似战神、阴如鬼魅的混世魔王盯上，简直就是一场难以醒来的噩梦！他们的安全、秘密、自由甚至是生命再谈不上有任何保障，每时每刻都像毒入肌理、蛊附膏肓，面临着巨大的威胁和灭顶之灾，却无力做出挣扎与反抗。

万幸的是，吴铮的警告只是强调，并且设定了一道界线，话里话外透露的意图，并非想赶尽杀绝。

也就是说，王迹等人现在受困于他股掌之上，并不等于失去了所有机会。区别在于：他们自己无法再创造出机会，只能寄希望主宰生杀大权的吴铮作为规则的制定者，或者施恩或者给出机会。

这是一种充满了愤懑、耻辱和绝望的体验，但王迹无法回避，必须面对现实、面对无奈。

“我首先有个问题，”吴铮缓声问道：“那张字条……是你写给我的？”

“什么字条？”王迹茫然。

“好吧，”吴铮自顾自摇头：“我猜也和你没关系。”在4号会议室，他突然接到一份快递，里面是张手写的潦草字条，提醒“别喝柚子柠檬水”，这个巨大的困惑一直萦绕在吴铮心头，无从揣摩答案。

因为他既搞不清发出字条的人抱了什么目的；也没发现真喝了柚子柠檬水带给自己什么危害。

事实上结果恰恰出人意料：绝大多数员工都呼入了空调中的迷幻剂昏睡梦乡；唯独他没有出现药理反应。这和“柚子柠檬水”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么？如果有那就奇怪了，因为辛西娅和肖恩同样“幸免于难”，再加上吴铮，这本该归咎到劫匪们下药精准的“靶向性”，以保障计划顺利进行才对，除此以外的疑点很难找寻。

一念至此，吴铮心下再动，脱口道：“那我索性换个问题，这次你肯定知情……借助维修空调的机会，你们向外释放的迷幻剂是什么物质？具体的成分又是什么？还有，雇员辛西娅、安保主管肖恩和我，甚至包括你们自己，是怎样避免昏厥的？”

王迹脸现迟疑，欲言又止。

吴铮逼视他，声音低沉的可怕：“你知道回避这个问题的严重后果吗？”

王迹的迟疑转成忧虑，仿佛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深深吸了口气：“坦白讲，这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你一半，因为另一半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吴铮沉稳的点头：“我洗耳恭听。”

“空调里释放的药剂学名叫瓦妥肽，”王迹咬了咬牙：“是FBI总部秘密成立的科研小组最新的技术成果，准备应用于抓捕、控制大批犯罪份子的棘手局面，就临床试验效果看，这种药剂安全稳定且没有毒副作用，阿哲……阿哲就偷偷黑入了一名技术主管的电脑，获得了原始的配方。”

吴铮淡淡一笑：“阿哲……就是你们高明的黑客兄弟吧？”

王迹和阿骁、槐青（电锯）对视一眼，再度咬牙：“是！”

“于是他就根据配方，合成了这种药剂？”吴铮蹙眉问道。

王迹喉结滚了滚，垂首道：“是。”

“我明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吴铮眼中亮起精光：“你们的团队，全都是FBI的人！”

王迹蓦地抬头，这次却闭紧了嘴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