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雪还在下，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施岩院门上一块红纱在雪中飞舞。当地有个习俗，生了男孩子，在院门上挂两块红纱，生了女孩子，只挂一块。施岩家里，炉火正旺，低矮的草房里，暖意洋洋，丝毫没有冬的寒意。莫氏躺在炕上，白皙的脸上，有了些红光，她的身边放着刚刚出生的孩子。生了个女孩，施岩不高兴，全族的人都不高兴，帮忙的人早走光了，吵闹的小屋回恢了平静。施岩坐在火炉旁拨弄着炉中的木柴，不时发出噼啪的柴爆声。

“是个女娃，你不高兴！可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莫氏看着施岩，一边说，一边拍拍身边的孩子。

“要是男娃，多好啊！这天……”生了女孩，着实对不起天公作美。“好歹，你们母子平安！也算祥瑞了！”

“下一胎吧！定为你生个儿子，替你争口气！”

施岩憨憨地笑了，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其实，施岩并不仅仅因为莫氏生了女儿不高兴，他一直在想花蛇仙人的话。披黄甲，含明珠……难道是花蛇仙人骗了他？施岩正瞅着炉中跳跃的火沉思着，突然，院外传来一急促的敲门声。

施岩站起身来，想这么晚了，生的是女儿，还会有人来祝贺？他踏着积雪，走近院门，压低了声音，问：“谁？”

外面并不没有回答，只顾拼命敲门。施岩从门缝往看，只见一大腹便便的女子，一边敲门，一边慌张地往身后看。

施岩把门打开，那女人冲进门里，把门关好，跪在施岩的脚下。

“恩公救我！”说罢，一头栽倒在雪中。

施岩忙把她抱回屋内。这是一个富贵人，相貌俊美，身着丽服，从外表看，就不是平民百姓。

“何人？”莫氏问。

“不知。一开门就昏倒了！”

“也是一个快要生了的，把她放在炕上，拿棉被来。”莫氏看到那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感觉可怜。

施岩把她放在炕上，又取了棉被给她盖上。不大一会，那女人有了动静。莫氏掀被一看，吃了一惊。

“不好，她要生了！”

女人生孩子是极痛苦的事，可那女人硬是咬住被角，一声也不叫，只痛得她大汗淋漓。一阵痛苦的挣扎之后，那女人生下一女婴。刚出生时，身子被一层黄膜包裹，开口啼哭，一明珠坠地。施岩见状，大惊。

原来这女子，并不是平民百姓，乃吴国大夫夷周的夫人石玉。这石玉可是吴国的大美人之一，时值吴王阖闾执政，阖闾好色，对夷周的夫人，早就垂涎三尺，多次有让夷周献妻之意。那夷周乃明礼之人，执意不肯。阖闾羞恼，找茬杀了夷周。派人来抢夷周夫人石玉，石玉走投无路，只好逃往吴国死敌越国。

石玉身怀六甲，一路逃往，吴王派人一路追杀。石玉逃到越国的境内，投宿在一家小客栈里。离开吴国，总算踏实了些。住进了客栈，石玉暗自打算：自己身子沉，很难再长途跋涉，不如在这里生养，然后再做他图。于是多付了一些银两，告诉老板娘，自己要在这里生养。见钱眼开的老板娘，见了银两自是欢喜，并答应帮助石玉。

2

石玉起身正欲下楼，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各位，哪里会有错？我在夷周家里当了五年的家奴，那石玉生的又异常风姿迷人，一天总要过眼几遍，十几遍。她就是化成灰，我也认的她！”

石玉听的出来，说话的正是自己家的一个家奴，夷周被害以后，他携财外逃，不见踪影，没想到却在这里。

“如果，你所言不差，大王定会赏你！我们这就上去把她抓住，送回吴国。”

“各位，休急，那石玉已有身孕，近日就要生养，还怕她跑了不成？”

石玉一听，忙收拾东西，从后院，在雪夜逃到了苎萝山下，敲开了施岩的家门。

石玉生下女儿，不顾身子虚弱，起身跪在炕上。

“二位恩人，今儿，你们所救之人，乃忠良之后。虽是女儿，却也能，立志起身，为父报仇。生时，有光，取名夷光。待她长大成人之后，定灭吴！”

施岩心想：那花蛇仙人所言不差，这女子披黄甲而生，口中含有明珠，真乃神了！

“夫人，快快躺好！我们只是供一炕，也没有做什么，怎能受此大礼！”

“这女儿，我虽能生她，却不能养她。请二位恩人，收养这个苦命的孩子！”说罢，石玉泪流满面。

“夫人，快快请起！”

“恩公，若是不答应，石玉便跪死在这里，永不起身！”

施岩夫妇，并不想收留这个孩子，两个女孩，养活起来，是很困难的，这对并不富余的施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再说，莫氏生了一个女儿，不会第二天又加了一个，对族人没法解释！施岩想到花蛇仙人，所说的话，要自己好生对那女婴。并不是想日后回报，只是觉得这石玉夫人可怜，只好答应下来。

石玉三叩九拜，行大礼。然后，将身下的污衣，塞进腹中，整理成要生以前的样子，就要出门。

“夫人，这是为何？”施岩问。

“恩公有所不知，我不能呆在你家时间过长。那些贼人，定会沿着雪迹，寻找过来。怕伤及你家！”

这时，村内犬叫声大起。石玉忙起身，施岩阻拦不住。出了院门，石玉回身，再拜。脱衣，将雪迹荡平，正欲离开，却见一行几个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

“这回儿，看你哪朝左跑？”

“几位，这雪天，追得这么辛苦！不就是想抓我回去见吴王吗？这有何难！近身过来，抓我便是！”

一个黑衣人，走过去。却见那石玉，一转身，抽出他的宝剑，架了自己的脖子上。

“想我相公夷周，乃忠良，忠心对主，其心可签。可那吴王却见我容貌起了歹心，将他生生害死，天理何在！今儿，我要随他去了，也省下了你们一路追得辛苦！”

说罢，石玉一转身，自刎而亡。那几个黑衣人，想阻止石玉，可为时已完，只好抬起石玉的尸体，回吴国向吴王复命。

施岩看在眼里，待那些黑衣人走后，这才战战兢兢回到屋里。

“去了这么久？”莫氏看着躺在坑上的两个女孩。

“从门缝里，看她走远了，这才回来了！”

“这样的雪天，生后便走，她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当家的，你看两个女儿，日后，可怎么养活她们？”

施岩坐在炉火旁，此时炉火已经沉了下去。

“不要说日后的事，天亮以后，怎么向族人交待？怎么向族长交待，总不能说，后半夜又生了一个！”

莫氏坐起来，看着这两个可爱的孩子。

“要是那样，医者一定说一个是人，一个是妖，恐怕要害了她的性命！”

施岩点点头。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送出去一个吧！”

“送出去？”莫氏的眼泪，在眼框里打着漩儿。

“只能这样了！”

“送出去哪一个？”

又是一阵沉默。

“把你自己生的送出去！”

“天下，哪有这样的狠心父亲！留下别人的孩子，却把自己的孩子送走！”莫氏哭泣起来。

“你有所不知，这夷光是忠良之后，母亲也是一个烈女，我们只有把她养育成人，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她父母！”

天快亮时，施岩在莫氏的哭泣声中，抱走了自己的女儿。绕村子，圈了几圈，这才把女儿放在本村大户郑氏的门下。

郑氏管家起早扫雪，发现一女婴，抱与主人，主人大喜，雪天得子，此乃大吉。因早晨所得，取名郑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