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呆在人才市场就没有意思了，因而石京晶、李壮把肖志行、文清带了出来。下到三楼的时候，石京晶说自己先行一步。那当然是没有人反对的了。

先行一步是为什么呢？是为了让肖志行的低待遇获准通过。石京晶当然知道老板少女看重的是肖志行而不是文清，不过却已经想好了说辞。石京晶出了大厦，直接走向翘首盼望已久的老板少女：“好消息，办妥了。不过有个事儿，我得说明一下。”

“只要真的办妥了，什么事都好商量。”字面上，老板少女是这样说的，不过那语气可冷。石京晶道：“放心，我不会讨价还讨的，”听了这话，老板少女面色稍霁。石京晶续道，“我说的是那两人的待遇。女的，我许诺每月两千五，没有问题吧？”

“两万五也没有问题，”老板少女又问，“男的呢？”石京晶道：“男的每月一千五。”“怎么会这样？那也太少了点吧？”老板少女道。

石京晶说：“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所以才先来打个招呼。老板您不希望他满天飞吧？要把他拴在身边，钱就不能给多了。他要有什么花费，老板您亲自帮他付账不就行了么？”旁边阎妈插言道：“小姐，这鬼主意好。”

老板少女向阎妈道：“可是我不太明白呀，对他好，不是应该多给他钱么？”阎妈道：“多给他钱，就给钱的那么一小会儿他心存感激。少给他钱，经常帮他付账，他就经常心存感激。”“哦，原来是这么个道理呀，”老板少女道，“哇，阎妈，您真是太厉害了！”阎妈道：“我厉害什么？这不是石京晶的主意嘛。”“啊，有赏。”

阎妈闻言拿了一叠钱出来，递给石京晶：“喏，石京晶，这是你第一月的薪水。”石京晶接过一看，居然上面还有银行封条。阎妈道：“这是一万。用完了再给。”原来说好的是三千，后来说加倍就是六千。居然这么一会儿，就涨到一万了。石京晶非常高兴，连忙放进自己的包里。

“哎，”阎妈问，“那个李壮，应该不是你男朋友吧？”石京晶惊道：“啊，您老……是怎么看出来的？”阎妈道：“我也不确定，所以才问你一下。”石京晶道：“不是。不过，您老就假装没有看出来吧。”阎妈道：“行。那小伙子看上去值得交往。”“谢谢阎妈。”说完，石京晶又望向老板少女。老板少女笑了笑，道：“尽管放心，我才不会坏人好事呢。”

……

不一会儿，李壮就带着肖志行、文清出来了。李壮说：“来，你俩见一下老板。这位就是。”肖志行、文清这个时候才知道石京晶并不是老板。不过，虽然不是老板，说不定也是老板信得过的红人，也不能随意得罪就是了。

老板是个少女。少女的脾气是最难琢磨的。直接称呼老板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高兴。因而两人都没有叫。肖志行说了声你好，文清就只是笑了笑。那个老板少女说：“左近无事，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阎妈道：“这才刚过十点，不如喝茶吧。”老板少女说：“还是阎妈想得周到。那我们就喝茶吧。彼此也好认识一下。”

然后石、李、肖、文四人就跟着老板少女和阎妈往前走。在吃饭还是喝茶的商议中，四人都没有插话。推辞是不必的，公司的茶饭，不吃白不吃；并且，这公司还没有办起来。在哪儿上班也不知道。推辞茶饭，就相当于推辞了工作。

没走多一会儿，阎妈接了个电话。然后过来问：“李壮，你一定会开车吧？”李壮答道：“会。不过车技很一般。”石京晶道：“我也会一点，只是还没有本儿。”阎妈道：“我们有六个人，一辆车是怎么也坐不下的。呆会儿你们俩单独一辆车，跟着走就是了。”

坐不下六个人的汽车是什么汽车？当然可能是单排座货车，不过，民权路可不是青年路，民权路位于市中心。大白天的，任何货车都不允许进来。还不仅仅是民权路，就连市中区都不准进入。因而此时阎妈所说的坐不下六个人的汽车，就只能是轿车或者越野车；最不济，也是皮卡车。

照说，老板有没有车，有没有好车，与员工并没什么关系。不过，如果有的话，员工也还是有点自豪感的。此时，听阎妈的说法，似乎还不止一辆。石京晶显得非常高兴。

位于市中区繁华路段的民权路，早就被辟为步行街了。因此，虽然有车，但还得步行。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看到了车。只不过就一辆，是辆红色的跑车。“哇，好漂亮的车啊，”石京晶叹道，“这车是什么牌子的？”阎妈答道：“这是英国的莲花Elise，很轻便，也不贵，没上一百万，”然后阎妈掏出车钥匙，“你们谁开？”

李壮说：“她开。”石京晶倒是惊了一下，道：“我没本呢，被拦了怎么办呢？”李壮道：“我只是停职，而不是免职，证件都在。你放心，交敬由我打发。”石京晶先接过钥匙，造成既成事实之后，再道：“那你就是知法犯法了。”李壮说：“老实说，交通法规我并不是很清楚。”

说话间，来了一辆奔驰E300L，司机是个中年人。不是上次抢包的中年人。司机下车之后，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把车钥匙给了阎妈，然后就步行离开了。然后阎妈、老板少女、肖志行、文清，就先后上了车。上车之后，一时没开。这是为了等待石京晶这边。

……

这边石京晶和李壮也上了车。石京晶没有开过这么好的车。打开车门，随处可见铝合金车架外露，并没有过多修饰，不太像女孩的车。但是铝合金休息踏板及底板中央的铝合金隔板，却有镂空打洞处理，又不像是男人的车。

钻进座舱，居然很不容易。由于底盘离地距离很短、两组座椅几乎是直接固定在底盘上方；加上相当粗厚的车门门坎的阻挡，很难以传统的方式坐进车舱。石京晶必须先坐在门坎上，将双脚踏入车室；然后以双手双脚支撑，再进一步将屁股和上半身移进舱内。

坐进座椅之后，感觉很舒适。石京晶很快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操驾姿势。试了试，手脚与方向盘、踏板组的间距也刚好。这个时候，石京晶终于想明白李壮为什么不开车了。这辆车，原来不是阎妈开就是老板少女开。李壮长得人高马大的，肯定不合适。想到这儿，石京晶禁不住摸了一把座椅的边缘。发现座椅的高低和椅背角度居然无法调整。莫非李壮早就知道？

石京晶在几乎平贴地面的座椅上闭了一下眼睛，双脚先轻踮三组铝合金踏板，适应一下回弹力度；双手则把玩了一下直径小巧的方向盘及铝合金排档杆。插入钥匙转开电门，按下左手边的引擎启动按钮；倏忽一声闷响，机械增压引擎便就此启动。

怠速下，听见引擎的低鸣，居然来自身后。这要是一般的轿车，引擎应该在前面才是。

耳朵听着厚实的引擎和排气声浪，石京晶手脚早已按捺不住。踏下不算涩脚的离合器，右手将排档头轻轻推送；带上一点油门，莲花的起步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阎妈那边，直到看见莲花开动了，这才启动奔驰。然后迅速超过了莲花，在前面带路。这是在市中区，车辆较多，速度不快。只不过，总是有其它车辆挤到奔驰和莲花的中间，挡住视线。此时的石京晶，根本就不敢玩什么车技。万一刮花了弄坏了，赔偿还是小事；多半再也没有机会开到这么好的车了，才是大事。

“你车开得不错啊。”李壮赞道。石京晶应道：“请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是一部著名电视剧的名字。石京晶本来想说的是，担心把车弄坏了，要小心驾驶，请李壮不要跟自己说话。只因胡扯惯了，话到嘴边，就变样了。

莲花的引擎对应油门深度相当敏捷，要快则快，要慢则慢，绝不拖泥带水。车速追高，丝毫不显吃力。美中不足的是几未过滤的底盘反应，将市区坑坑疤疤的路面，直接回馈到石京晶身上。石京晶手握三幅式小径方向盘，看上去相当吃力的转动操控，经受着巨细靡遗的路感回馈。虽然开的是好车，感觉并不轻松。

还好，没过多久，出了市中区，进入到江北区。江北区的路况就要好多了。江北区的房屋也没有市中区密集，车辆也要少很多。很快，石京晶就追到了阎妈那辆奔驰的后面。七拐八弯地开了一阵，最后，石京晶看见前面的奔驰居然在一家水上世界的门前停了车。

石京晶当然也只好把莲花开了过去。停了，下车。下车的时候，照样是分段挪出去的。关上车门之后，向老板少女那边走过去。此时老板少女和肖志行、文清在，阎妈已经到里面去了。石京晶就把钥匙递给了老板少女。老板少女不接，说：“自己留着吧。那辆莲花，以后就给你开着上下班吧。油费不够了给我说一声就行。”

啊，石京晶感觉这怎么像天上掉馅饼了？月薪拿到一万，还外带名车！

……

水上世界出来了一名工作人员。是一名跟文清差不多年龄的女性。着职业装，可能是部门经理之类的职务。“小姐，里边请！”她称呼老板少女，也是小姐。

老板少女并没有不豫之色，略一点头便往里走。肖志行和文清紧随其后，石京晶和李壮走在末尾。这个季节，还只是初春。水上世界基本没有客人。不过，员工却在。并且那些员工还都穿戴得非常整齐地站在沿途相应的位置。老板少女走一路，“小姐”的称呼就被喊了一路。石京晶想，这家水上世界，估计就是老板少女的产业；不，应该是她家的产业。所以，她才会被喊成小姐。这就跟古装片里面王爷的儿子被喊成小王爷差不多。

走了一段路之后，水上世界的员工就少了。再走，陆续又有人了。不过，却不像是水上世界的员工。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后来出现的人，穿戴不同。水上世界的员工有统一的制服，而且有男有女。后来出现的人，都只穿着黑西装，而且是清一色的男人。如果他们再载上墨镜的话，估计就是嘿社会的人了。

终于走进了一个建筑群。该建筑群不高。最高的只有三层。雕梁画栋，飞檐画壁，乃是纯粹的古代风格。建筑群外面有不少人把守。走进去之后，里面出现了大妈级服务员。是的，都是四五十岁的女性服务员。

进入一个房间。老板少女进门之后，就把鞋子踢掉了。看来，这算是到地方了。房间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木制的。木桌木椅木沙发。老板少女赤着脚，先到木沙发上坐定，然后招呼道：“好了。过来坐，都不要拘束。往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肖、文、石、李依言而坐。刚坐下，就进来三名大妈服务员送上了刚刚沏好的鲜茶。采用的是什么茶叶，众人就不需要知道了。想来肯定不会差。

待众人都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茶之后，老板少女道：“首先呢，我们需要彼此熟悉一下。先作个自我介绍。不过我是个例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再喝了一口茶。石京晶想，老板嘛，当然是可以例外的。不过，如果大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恐怕也不大方便吧。

“我的情况，不是不能说。只不过不需要由我来说，”老板少女道，“就由李壮给大家介绍一下吧。”嗯？石京晶不由得向李壮望了一眼，这家伙，居然跟老板少女是熟人！还真没瞧出来啊。

“那好。我就说了，”李壮清了清嗓子，道，“本市治安良好，打黑除恶战绩辉煌。不过，仍然有老奸巨滑的恶人逍遥法外。刘元衡，就是本市嘿社会的龙头老大。而我们的老板，就是刘元衡的独生女儿刘利云。”

……

说到这儿，李壮就闭口不言了。石京听了，对李壮知道老板少女是刘利云的事情就也释然了。心里面想的，变成跟着嘿社会的女儿混，到底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怎么没有了？继续往下说啊。”少女老板刘利云道。

李壮答道：“你的情况，我们知道得不多。对于你，我们就知道你长期在国外留学，刚刚回国。你本人，也没有犯罪记录。就是这些。”

“那好。我的情况，就算是说完了。是李壮帮我说的，谢谢李壮，”刘利云笑了笑，“下面，轮到我来介绍李壮的情况了。”说到这儿，却先不忙。喝了一口茶，再接着讲。

“李壮，19××年×月×日出生。小学在宏光构件厂子弟校念书，四年级转到春塘街小学。初中就读于路南中学，高中就读于昭德中学。200×年就读于人民工安大学，200×年毕业。毕业后返回本市，进入工安系统。由于李壮爸爸的关系，只需要立一次大功，李壮就有希望成为本市工安局市局刑侦队长。我这么说，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壮应道：“都对。”“对了，你爸爸是不是叫李刚？”刘利云问。李壮怒道：“你爸爸才叫李刚！”刘利云没有接口，而是笑了笑，继续说道：

“李壮的爸爸就是本市工安局副局长。不知什么原因，本市工安局不设正局长。而副局长里面，最管事儿的，就是李壮的爸爸。要说为子女开道，李壮的爸爸也做了一些。刑侦队长的机会，就是李壮的爸爸争取到的。不过呢，最终还得李壮本人拿事实说话。

“李壮的爸爸真的不是李刚。他对李壮挺严格的。这次李壮被停职，照理说，处罚就够了。可就是因为他的爸爸，所以他还被停了薪。因此，他才到了这里。准备跟我们一起，筹办公司，”介绍到这里，刘利云又扭头望向李壮，“李壮，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连续发生两次重大失误？”

“啊？”李壮也惊了一下，“这个你能说吗？是不是我们那边走露了消息？”

“不是，应该是我们走透了消息才对，”刘利云道，“两次，都不是针对你的，不过两次你都倒了大霉。我先说第一次。那次的交易，案值虽然大，但象征意义更大。象征的是，我爸爸刘元衡退出江湖，由我、刘利云全面接手我爸的生意。”

“啊，还有这一说。可是我们怎么没发现你露面呢？”李壮问。

“是的，我没有露面，”刘利云道，“其实我是准备露面的。你们掌握的消息，就是我故意放给你们的。你们的布控，我也知道。那天，我原本就是想被你们抓住的。”

“你感觉活下去没有意思么？”这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文清在问。

刘利云道：“是啊。我摊上这么个双手沾血的老爸，我还能怎么办呢？就让我替他赎罪好了。”

石京晶问：“那你怎么又改变了主意，没有去交易呢？”

“哦，是因为他，”刘利云向肖志行一指，“就是他，肖志行。他让我有了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