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高楼林立，地址已经不像从前了。从前，地名以公路作为标志。公路左侧单号、右侧双号；编到几十号之后，再随机空出几个号码作为备用。也有些地方，干脆不备用，直接往下编；顺着人行道往前走，一、三、五、七、九，很可能中间突然就冒出来一个两百零一号。不过，由于那个年代的建设速度不快，大多数门牌的排列都是井然有序的。

进入新世纪之后，建设日新月异。而且现代的建筑，多为高层大厦。拆迁几十上百个号，建设完成之后，就一个号。门牌的顺序就被无情地打破了。所以，尽管有关部门在户口上仍然登记的是老地名，但实际上通行的已经是新地名。

新地名，就是以那些大厦的名字为标志的。锦天广场，自然属于新地名。这样的地名，石京晶找得到嘛？

别说，还真是找不到。石京晶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由于家住南岸，对于市中区那边，也仅仅是最繁华的几个商业中心的大厦比较熟悉。锦天广场，石京晶感觉听说过，但是到底在什么地方，就很难说了。

不过也没关系，不是还可以问路吗。莲花就只能坐两个人，现在已经坐了两个人，也不用担心有人会以指路为名，借机上车。

最初石京晶并没有问路。石京晶掉转车头之后，直接往市中区开。进入市中区之后，就往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开。到了商业中心附近的交巡警平台，石京晶停车问路：“喂，敬察大哥，知不知道锦天广场往哪儿走啊？”“啊，你问哪里？”“锦天广场！”“下车，到这儿来说。”“这儿能停车吗？”“能停。我们就是管这个的，担心什么呢。”

石京晶下车了。交巡警平台的公信力还是有的。石京晶一点都没有往岔里想。果然，的确也没有岔子。叫石京晶下车，就是为了更好地指路。

这是怎么回事呢？因为锦天广场还有点远，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交巡警平台有个仪器，相当于卫星地图一样。执勤的敬察就在那个仪器上，向石京晶指明了锦天广场的位置。

市中区的公路主干道，石京晶是非常熟悉的。因而需要记记的并不多。看了几眼，谢过了敬察，再上车往锦天广场开。过了七八分钟，到了。石京晶抬眼一望，惊讶地发现锦天广场根本就不是什么商业大夏，而是一个住宅小区。

……

锦天广场这样的地名，如果是商业大厦的话，通常就一栋，或AB两栋。变成住宅区了，那就好几十栋。石京晶给刘利云打了电话。刘利云报了几栋几楼几号。然后石京晶在物管处人员的指导下泊了车，问明了方向，再与文清慢慢寻去。

终于算是到了。由于这是公司地址，因而有必要交待出详细的门牌。是2栋26楼3号。国人有迷信8的，也有迷信6的。但带6的并没有带8的神气。两个2和那个3一样，没有什么意义。硬要说有，那就是“你2或是不2”里面的2了。

是一家住户，四室两厅双卫双阳台的住宅，不是跃层。住宅里面办公司，首先就有个“商业用途”的问题需要摆平。不过，那当然不是石京晶负责的事。在石京晶的想象中，只觉得刘利云家大业大，出手阔绰，应该在繁华的商业中心租借宽敞的办公场地才是。

每层楼有四户。到26楼下了电梯，正准备查看一下3号往哪儿走，却见刘利云迎了出来。这个老板还真不像个老板。打过招呼之后，跟着刘利云走。进入3号住户房门之后，石京晶赫然发现，这家住户东西都还在。一进门，右面就是厨房。厨房里锅碗瓢盆俱全，全处于使用状态。走过一个甬道之后，进入到客厅。此时，肖志行正在与住户洽谈。阎妈在旁边盯着。没有看见李壮。

很显然石京晶有个疑问：为什么选择住宅而不选择商业大厦。不过，石京晶却没有问出口。李利云虽然没有老板的架子，但石京晶一时半会儿的，还是不敢拿刘利云当姐妹。文清倒是没有什么疑问，也不好奇；或行或站，都透出安详。

刘利云说：“就让他们谈，我们不打扰他们。来，我们参观一下房间。”

如果把这套住宅当作完整的建筑，再顺着长边的方向，定下一条中轴线的话，进门的那条甬道就刚好在中轴线的右边。到达客厅之前，甬道的右边先是厨房，然后是厕所；左边则是第三副卧室。然后客厅在左，饭厅在右，客厅的外面有个大阳台。再后甬道继续，左边是第一副卧，右边是第二副卧。甬道尽头往左一转，才是主卧室。主卧室这边也有一个大阳台。甬道的延续部分，则是第二卫生间。第二卫生间只能从主卧室进出。

这套住宅的建筑面积有一百九十多平米，使用面积为一百五十平米。其中主卧二十四平米，副一和副二都是十六平米，副三是十二平米。也有把副三叫做工人房的。客厅较大，有三十平米；饭厅较小，有十八平米。两个卫生间都是六平米，厨房九平米。两个阳台都是六平米，甬道有十四平米。合计一百六十三平米。由于阳台甬道的二十六平米折半，最后使用面积为一百五十平米。

房价就不用管了。石京晶知道的租金是每月两千元。算起来，还算公道。需要协商的是家具问题。住户是带了家具的，但很有文化公司明显用不到那些家具。为此，公司需要一次性支付若干赔偿款。金额是多少，正在商量之中。

这么大的住房，随便到那间，关起门来，就可以自行聊天。最后刘、石、文三人到的是第二副卧。干什么呢？主要就是商量房间的分配问题。她们讨论得并不热烈。一个女人约等于五百只鸭子，刘、石、文三个女人加在一起，约等于半只鸭子。为什么呢？最重要的是文清基本不说话，然后石京晶安守本分，那还怎么热烈。

很快，房间的分配就商量出了结果。刘利云，身为公司老板，办公室自然在主卧。肖志行负责的那一块，乃公司的主体，写手及网络监管人员众多，客厅和饭厅拉通，就是他们的地盘了。第一副卧作为财务室。文清自然在里面。今后还会招聘一名做账的会计，也在里面。石京晶和技术人员，在第二副卧。其中技术人员拟招三名。李壮所负责的对外办公室，在门口的第三副卧。阎妈协助李壮，但却不在那儿办公，而在刘利云这边的主卧。但阎妈走后，郑一久则在那儿办公。

石京晶提出厨房的炊具可以保留。刘利云未置可否。然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话了。刘利云到客厅看了一眼，说是洽谈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就让石、文二人回去了。刘利云说，今日此来，就为了看石、文二人是否强烈反对。既然没有反对，公司地址就这么定了。待李壮那边手续办妥，再找石京晶招聘人手。

然后石、文二人就出来了。由于耽误了半天，原定的景点就去不成了。石京晶调整了一下，换了个地方。征求文清意见，当然没有。然后二人就玩去了。

……

上周三分手之后，李壮的工作日就只有周四、五两天。周六、日工商局是不上班的。就那两天时间，营业执照肯定是办不下来的。公司地址没有确定，就不能确定公司的管辖权属，这是最为客观的一个原因。

当然也有其它具体原因。星期四一大早，李壮就到工商局去了。工商局里，前往办事的人很多。李壮亮出了证件，免去了排队之苦。很快地，就见到了企业科的负责人。

企业科的负责人听说敬察有找，不免有些战战兢兢。待李壮说明来意之后，一颗心，便落在了实处。随后，以亲切的态度与李壮交待。无论李壮问什么，都耐心作答。但李壮没有问的，也绝不提示。纯粹就是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阳奉阴违的态度。

李壮询问的，当然是办理公司营业执照的手续了。工商局企业科的人解答说，首先应该进行名称预先核准。这跟注册网名有点类似，主要取决于有没有他人事先申请。另外，外形接近的字号，也不可以。很有文化公司的“很有”二字，莫说本市没有，恐怕全球也从来没有。这部分没有问题。

在名称预先核准的时候，还需要提供股东身份证明，并标明其出资额度。说到这里，实际上本来就有三个选择。一是私人独资企业，二是合作经营企业，三是有限责任公司。私人独资和合作经营都是无限责任。即，个人资产存在连带偿还责任。在个人独资的情况下，不存在侵吞公司资产的罪名。合作经营的情况下，亦只存在合作者之间的民事经济责任。

有限责任公司是目前为止最先进的一种经营模式。公司由两人以上、五十人以下股东出资建立。每个股东以其所认缴的出资额对公司承担有限责任，公司以其全部资产对其债务承担责任。假如当初你认缴出资额为八万元，你就只需要对公司承担八万元的责任。只要你缴足八万元，你就完成了责任。此后，无论公司对外拖欠多少债务，都与你无关。

其实还有一种股份有限公司。股份有限公司跟有限责任公司的原理是一样的，只是口径及算法略有不同。两者最根本的区别，还在于投资额度。其实就算是有限责任公司，也是有投资额度的规定的。而这些规定，在不同的地方，又存在着一定的差异。

就本地而言，股份有限公司注册资金必须在一千万元以上。有限责任公司则要求三十万以上。个人独资及合作经营公司要求十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的，只能注册个体工商户。

工商局企业科的负责人问都没问，直接就抛出了有限责任公司。就这点而言，倒不是为了刁难李壮；而是因为大多数前来市工商局咨询的人，所办理的都是有限责任公司。就为了省事，所以就不向李壮作介绍了。

随后，工商局企业科的负责人对李壮说了有限责任公司的开办程序。自己先要确定公司地址，确定股东及出资额。出资总额要大于三十万。然后就申请名称预先核准。核准名称之后，就可以开设临时银行账户，完成出资。再经工商局与银行方面接洽，进行验资。涉及到特种经营的，需要事先取得经营许可证。很有文化公司就涉及到网络文化传播，需要到文化局办理许可证。然后是撰写公司章程。公司章程通过之后，即进行正式工商登记。工商登记完成之后，公司再向股东签发出资证明书；并把股东实际出资情况向工商局备案。

这些事项里面，公司地址由肖志行负责，李壮只需要等待就是了。确定股东及出资额的事情，李壮打电话给刘利云说了。这件事也很好办。并不需要股东到工商局现场验证身份，只需要签发一个委托办理证明书就可以了。并且，股东身份证还不需要原件，只要有复印件就行。工商局也不会将那些身份证向工安系统核对。

星期四的下午，李壮就跑了文化局。本来网络传播许可证是很难办的。不过，文化局的人看到李壮的证件之后，就开了绿灯。说是只要公司名称核准了，马上就办。随后，还是那个下午，李壮就办妥了公司名称预先核准手续。

星期五，李壮再到文化局的时候，头天那个人不在了。另外的人说什么也不办。也不是说李壮的手续不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们解释说，文化局这边有规定，谁接手谁负责，避免自己人相互抢生意。而头天那个人，又始终联系不上。结果李壮就在文化局泡了一整天。最终仍然没有拿到许可证。

……

周六、日，市工商局和文化局都是铁定的假日。李壮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刘利云说公司的营业场地找到了，李壮也来了。只不过却没有跟石京晶碰上。毕竟李壮这个男朋友，连名义上都还不全是。说起来，似乎在公司范围内具备名义，好像在上班的场合李壮就可以牵石京晶的手了。但实际上也不是。李壮认为，问题的关键，还在石京晶本人那儿。不牵头，能够慢慢拉近关系，怎么也好过只牵一下，然后被打开。

李壮来的时间有点晚。是石、文二人走了之后才来的。休息日里，李壮干什么去了呢？回工安局去了。工安局里面，也有一些文职人员双休。但刑侦队一直都是轮休。李壮被停职，不能接触任何案件。但是，跟同事们聊聊天，相信对于重返岗位还是有好处的。

李壮来的时候，洽谈已经完成。干嘛洽谈那么长的时间呢？那自然是肖志行与房主讨价还价所造成的了。刘利云这边，本来是可以大手大脚的。不过，刘利云尊重肖志行，完全放手让肖志行全权处理。

李壮参观了一下房间。然后李利云说了房间的分配。李、肖二人都没有意见。随后李、肖二人就结伴离开了。本来二人还想协助处理屋内的家具，但刘利云推辞了。刘利云说，如果看上什么家具了，仅管搬走。二人都有点心动，但都没好意思开口。

……

据说十几年前的验资，拿有存款证明的复印件就行了。复印件是可以更改的。后来，就改成了看原件。又有人开户存款一百零一元，然后取出一百元，产生了一个只剩一元的空折子。再跑到打字复印店里，许以高价，在存折的后面打出了一连串的存取记录。最后的余额，想要多少，就打多少。

再后来，为了防止山寨，就改由工商系统开设专户，验资者必须把投资打入那个专户，并且冻结至公司登记完成。公司最后未能成功登记的，最长要冻结四十五天。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好。这样一来，就不能做假了。不仅确保了账户上有钱，而且还保证了那不是临时借来的钱。但是，当若干个三十万都可以冻结四十五天的时候，就给工商系统产生了一笔巨大的利益。说利益，还不仅仅是指利息。而是说，可以抽走一部分资金，挪作他用。新投资，就可以偿还旧投资。账户上只需要保留不多的金额，用以应付投资的波动就可以了。

工商系统得利了，而且还利益还很大。可惜，这样的利益没有与银行分享。银行乃是知情者。而且银行的人都是金融业内人士。随便一个扫地的，都能看出名堂来。于是，葡萄就酸了。最后，那套能够杜绝山寨的制度就作废了。

其后，就是企业自己到银行开设账户，然后由工商系统向银行查询。照上一套方法看，这儿本来也涉及到一个冻结的问题。但工商系统不作要求了。再冻结，那就是银行得利了。曾经吃到嘴里的白菜就是让银行给拱掉的，又怎么能够让银行得利？于是，假金额虽然杜绝了，但临时拆借资金、虚假注资的现象又产生了。

很有文化公司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