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在半睡半醒中, 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反复地，细致地，柔软微凉的指腹描绘着自己的五官。

他闭着眼，凭着直觉摸索过去，搜寻到了那一双柔软的唇。

唇舌温柔地交缠了许久，才不舍地分开。莱昂终于睁开了眼, 迎接爱人深情凝视的双眼。

“你长得真好看。”伊安的嗓音还是沙哑的, 双目迷蒙, 其中的爱意浓如酽茶。

“你也长得好看。”莱昂握住他的手，吻着掌心，“你是我所见过的, 最清俊而高贵的人，伊安。能得到你的心，我至今任像在做梦一样。”

“你可以放心大胆地醒来。”伊安微笑着, “我会一直在这里。”

莱昂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今天这样，每天的早晨都在彼此的身边醒过来。”

“会有这么一天的。”伊安说，“在未来的日子里。”

“嗯。”莱昂打了个呵欠, “几点了？”

“都快十点了。”伊安莞尔，“你好像从来没有睡过懒觉。”

“这不怪我。”莱昂打了个滚儿, 整个人又趴在了伊安身上, “这都是您的过错, 教皇陛下。我在您的身上彻夜祷告，以至于疲劳过度，错过了弗莱尔美丽的早晨。”

“很累吗？”伊安摸着正在自己怀里蹭的毛茸茸的脑袋, 有点担忧，“我还说今天可以去太阳神祭台那边转转，野餐什么的。如果你很累了的话……”

莱昂的耳朵噌一声竖起来：“野餐，好呀！不用担心我，宝贝。你老公只需要一顿早餐就能充满电了。事实上，我现在还有一格电量，可以和你再祈祷一次！”

“不了吧……”伊安忙道，“这都几点了……哎？不要……”

然而床上的黄金三定律之一：不要=要！

于是皇帝陛下再度在教皇的身上狠狠地祈祷了一回，虔诚的态度令教皇感动得两眼含泪，话都说不出来。

用了早午餐后，两位陛下换了便装，在庄园里漫步。

他们所剩的时间并不多，后天太阳在这个星球上升起时，他们就要分别，重返各自的战场。

但是他们并没有把时间都花在床上。他们一路散步走到了海崖上的太阳神祭台，在树阴下用了茶点，相拥着小憩了片刻。然后又手拉着手沿着一条小路下山，折返海湾。

莱昂将伊安带上了一艘船。他们在漫天火烧般的晚霞中驶出了海湾，停泊在一片群岛之中。

今夜的月很远，天幕被群星占据。淡薄的星光透过清澈的海水，照着水下的白沙。

“就像你眼睛的颜色。”伊安赞叹。

莱昂站在船头，在伊安的目光中脱得赤条条的，纵身一跃，扎进了水中。

伊安伏在甲板上，望水中眺望。

金发青年就像一尾雄性美人鱼，身躯精悍矫健，修长结实的双腿如一条灵活的鱼尾。

当他浮出水面，水珠从金发上滴落，顺着俊美的脸颊往下流淌。这时候他又成了一个古神话传说里的海妖塞壬，前来诱惑船上的独自远航的小神父。

“来。”莱昂朝伊安伸出手，“海水很暖。”

伊安也在莱昂的注视下脱去了衣裤，投身这一片蔚蓝。

他们俩在浅水滩里如两尾鱼一样嬉戏，时不时相拥接吻。星光照在他们光裸的肩膀上。

四野静极了，天地间只有海水拍打船身，和他们俩低低的说笑声。

天穹如一个巨大的钻石沙漏，星光缓缓流淌，从这个宇宙，漏向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宇宙。光阴也是这样一去不回。

莱昂几乎等不及回到岸上，在船上的浴室里就将伊安摁在了墙上。

（……）

这一夜，他们在船上狂欢到筋疲力尽。

在天幕和海洋的包围中亲热的感觉，有着灵魂出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自由和畅快。

伊安还给莱昂看了他随身携带的小经书，书里夹着两朵一新一旧的纸百合。

“你将那个彩蛋怎么处理了？”莱昂问。

“摆在我的办公桌上了。”伊安说，“我不吃糖果，所以它暂时充当我的桌面废纸篓。有点沉，不怎么好用。”

“你用一个可以买下弗莱尔星的彩蛋，来装废纸？”莱昂哈哈大笑，顿时对伊安爱得不得了，“你真是我的至宝，伊安。你真是我的心肝儿我的魂儿！”

次日清晨，他们在日出的薄光中醒来。

两人相拥着躺在甲板上的软塌里，只裹着一张薄毯。

伊安的脸颊一整夜都贴着莱昂的左胸膛，沉稳的心跳声和哗哗海浪交相呼应。等醒来时，这边滚烫烧红，衬着他惺忪的睡眼，让莱昂看得心中爱如潮涌。

他的念头一动，伊安便感知到了。

他在莱昂的怀里伸了个懒腰，然后主动翻身，坐在了他的身上。

（……）

游艇在海面上温和地起伏荡漾，朝阳给两人的肌肤都镀上一层金光。

伊安闭目仰着头的样子，专注又虔诚。莱昂痴痴地望着，心潮澎湃。

两人的精神网高度紧密结合，所有感知在一根根经络上闪烁着火花，毫无保留地向对方输送着自己的感受，欢腾的愉悦和汩汩而出的爱意充盈身体里每一根血管。

莱昂觉得自己每一次和伊安亲密结合时，都是自己最爱他的时候。可当下一次结合来临时，又觉得自己还能更爱他一分。

尤其此时，他更感觉到一种神圣的触动在心底萌发出来。

他好像有所领悟，觉得圣主的存在并非全是人为，而应该也是神的旨意。

它的威严应当得到尊重，它的力量应该被自己膜拜。自己过去或许错怪了它……

这个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就像春雨中的蔓藤，开始飞快生长，蔓延。

而与此同时，伊安和莱昂紧紧相拥，正意乱情迷，难舍难分。强烈的快意不断地麻痹着莱昂的防备体系，让他神智松散。越来越多的意识顺着相连的精神网，从伊安那一端源源不绝地入侵进来。

“伊安，我爱你……”莱昂无意识地、发出了由衷的感叹，“感谢圣主！感谢他把你赐给我……他的神圣，和慷慨……让我……”

伊安双目倏然恢复清明，一把推开莱昂，自己一骨碌从软塌上滚落到了甲板上。

莱昂如挨了当头一棒，猛地清醒过来，急忙跳下软塌去扶伊安。

“别碰我！”伊安一声叱喝。

莱昂顿住，一脸惊愕。

情|事暂停，两人精神网也从高度接驳中分开。那些被灌注进莱昂识海里的意识就像虫一样飞速钻进了识海深处，不留半点痕迹。

“你刚才说了什么？”伊安盯着莱昂的双眼。

可莱昂一头雾水。他不记得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宝贝？”莱昂忐忑，“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不。”伊安打断了他，试探着将莱昂的手握住，观察着他的表情，“你现在感觉到了什么？”

“你很惊慌不安。”莱昂皱眉，“刚才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恐惧？”

“你……”伊安怔怔道，“你刚才在赞美圣主……”

莱昂噗哧一声笑，随即在接触到伊安严肃的目光后，立刻正经了起来。

“我应该就是随口说说。”莱昂安抚伊安，“你刚才那么……我实在太爽了，一时顺口。那只是纯粹的感叹，没有别的意思。”

“是吗……”伊安勉强笑了一下，“也许是我多心了。”

莱昂捧起伊安的脸，吻了吻他的额头：“我的爱，带给我幸福快乐的，从来都只有你。你才是我心中的神。就算我赞美了圣主几句，也并不表示我的信念有所改变，明白吗？”

“我知道的。”伊安倒是有些惭愧，“抱歉，我的反应有点过敏。”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啼笑皆非，却也都没兴趣再继续下去。

“来吧。”莱昂把伊安拉了起来，两人回房沐浴更衣，用早饭。

等早饭刚用完，一艘悬浮式的军舰从海湾的方向驶近，停在了小游艇的旁边。

桑夏站在船舷边，伊安挥手，笑容灿烂。她的身边，阿德维一身笔挺的西装，板着俊脸，一副并不太适应离开陆地的模样。

“我还要带你去个地方”莱昂对伊安说，“我们今天有几位重要的客人到访。我希望你能和他们认识一下。”

“谁？”伊安好奇。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军舰接上了皇帝和教皇，转了个方向，朝着大洋深处疾驰而去。

在途中的时候，阿德维走到了伊安的身边，朝他行礼：“您在西林的表现相当精彩，陛下。”

“我的上位也不过是各方势力权衡的结果。”伊安谦虚道，“就像莱昂一样，他之所以得到你们拥护，也是因为他在这个皇位上，能为大部分人谋得福利。”

“但是我觉得，您和皇帝陛下都有一种本事，就是能反过来将这一股力量化为己用。”阿德维意味深长地一笑。

莱昂正在房间的另一头，同桑夏商讨着公事。

伊安将视线收了回来，对阿德维道：“我们算是朋友，阿德维，我想嘱托你一件事。”

“很荣幸能被您依旧看待为友人，陛下。”阿德维彬彬有礼，“您请说。”

伊安斟酌着，压低了声音：“你知道的，圣主对莱昂提出了合作请求。”

“但是陛下对此非常不屑的。”阿德维道，“我们胜算在握，根本不需要给一台ai做走狗。”

“我相信艾尔莎已不再是你们的对手。”伊安说，“甚至在整个国际上，拜伦帝国也已是一个不容外地入侵的强大军事帝国了。但是圣主，它不同。我和它直接接触过。它的人性化程度相当高，而它的智商更是已经达到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它是你们从没面对过的敌人。”

“我们会有所准备的。”阿德维道，“我们终将会和圣主正面对决，同它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一直都在全世界内搜罗顶级的计算机工程师。程序的世界，才是同圣主战斗的主场”

“请务必当心！”伊安严肃地提醒，“圣主表面想要和我们合作，但是它对我也并不诚实。而且它同我们之前料想的不一样，他显然也并不畏惧我这个据说可以掌控它的‘密匙’。它必然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把握。”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回西林呢？”阿德维问，“你已经见到它了，也带给我们足够的资料了。你现在一回去，很有可能面临危险。”

“这点点资料怎么够？”伊安苦笑。

“我们在西林有许多优秀的特工……”

伊安摇头：“不，阿德维，至少在西林，圣主无所不知。你们的间谍它早就一清二楚了。只有我亲自和它接触，才能继续了解它，寻找到它的命脉。它已脱离了教廷的掌控，它搬走了核心机，但我不相信它没有弱点。”

“可你也说它并不相信你。”

“但它要利用我。”伊安目光清亮犀利，“我是光明向导。我是它所能找到的最适合代理人。只要它对我有所求，我就能从它那里找到我想要的。”

阿德维了然，点了点头：“那么，请您尽量多保护自己。我们将会为您提供一切所需。”

“谢谢。”伊安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嘱托你。这一次分别后，我将会很长时间都不能和莱昂见面。而且我们之间的沟通也有可能会暂时中断。莱昂肯定会担心我。但是我希望，不论我发生什么事，莱昂都不要去西林！”

阿德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皇帝人身安全确实是我们工作的重点。虽然以我们的力量，恐怕不容易阻止一个冲动的黑暗哨兵。但是，”

阿德维转头望向船窗外：“希望他们可以。”

舰队已来到了大洋深处。

这里云厚风疾，海水翻滚如煮开了锅，数米高的白浪张牙舞爪地扑向军舰。

低头俯视大海，不免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将会有一头巨兽从海底深渊里冒出来。

“来。”莱昂将披风一展，把伊安裹在怀中，带着他走出了船舱。

户外劲风阴云，伊安抬头张望，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四周的士兵戒备，连莱昂都全神贯注，现场气氛捻成一根绷得紧紧的弦。

“别紧张。”莱昂感受到了怀中人传过来的担忧，“那些人是客人，不是敌人。”

“是同盟？”伊安问。

“希望能是。”莱昂一笑，忽而向低矮的云层望去，双目深邃。

“他们来了。”

他将手一挥，阿修罗自胸前飞了出去，凌空变身化出机甲原型。

阿修罗虽然已又换过数次材料和武器，甚至造型上也和过去有所不同，但是色彩依旧。通体不反光的玄黑，胸前和双臂上喷绘着炽烈的火焰。

阿修罗落在甲板上，昂然伫立在劲风之中。

就这时，前方海面上的阴云突然被三支金箭射穿。三团火焰破云而出，朝着旗舰射来，转眼就已到跟前。

那是三台机甲，都呈现空舰型。靠近军舰的时候，它们纷纷化出了原型，悬停在军舰甲板的上空。

阿修罗胸前的护板朝两边分开，露出了核心机。淡蓝色的能量在里面疯狂流转，继而迸射出三道光柱。

上方的三台机甲也同样自核心机中射出光柱，和所有同伴相连在一起。

光芒交织成了一个立体的网，在网中，一条流光溢彩的光带飘扬了起来，宛如有生命一样，轻盈幻美，将四周的一切都衬托成了黑白灰三色。

人们难以控制地发出惊艳的低呼

“极光！”伊安低声道，“他们是另外三台极光机甲！”

“是的。”莱昂低沉的嗓音也难掩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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