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佳荷辨不透。

可这件事情，她谁都不曾告诉过。

有些时候，就连肖佳荷她自己都想不通，自己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在那个故事里，她明明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故事里的女主角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她又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她也是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

容易多愁善感，会被人的所作所为而感动。

尤其是对方那种把她当做天一般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她又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真正成熟起来了的程俊峰，那种不遗余地的好，很少有人能完全狠下心肠无视。

可偏偏这么多年过去了，肖佳荷依旧对程俊峰的态度，不冷不热的。

但是事实上，她曾经也有过一瞬间的动摇，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有满心的怨愤，那种怨，足以把那些刚刚生出的，浅薄的感情，消灭殆尽。

只是时间久了。

许多年都是同一个男人，不管你对他多么不好，给他看多少脸色，说出口的话有多让他难堪，他依旧能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没有改变过对你无尽包容的态度。

作为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毫无感觉呢？

正是因为觉察到了，肖佳荷才会愈发疏远程俊峰。

以至于后来害怕自己真的失控，而冷言冷语将人赶离了程家。

她以为那样她就不会再有那种软弱，本不应该存在的想法了，可是她错了。

虽然并不明显，但是事实上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在儿子面前假扮恩爱，多少还是会有一些影响的。

偶尔会在和程煜吃饭的时候，目光不自然的看向那个主位。

偶尔喝下午茶的时候，会一个不注意，就倒好了两杯红茶，倒好了才忽然想起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喝而已。

偶尔出去逛街，需要人欣赏服饰包包的时候，转过头去询问，话还没出口，就只看到司机恭恭敬敬，木讷的跟在身后的模样。

肖佳荷终于还是被圈进了名为“程俊峰”的网。

那是一个算计已久，深不见底的网。

一旦套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只能任由自己在那个网里，慢慢的，越陷越深，最后彻底成为对方的战利品。

她看着眼前难得少了轻佻邪魅，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深情温柔，却又因为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的人，心里的抵触和排斥，莫名就少了许多。

可是与此同时，她又忍不住对那个记忆深处的少年感到愧疚。

“我不知道……”

她重复着同一个问题的答案，就像是把从前没有回答过的那几次，全部一次性回复了。

肖佳荷捂住脸，将那些复杂的情绪掩盖住。

语气里难得一见的，带着柔弱。

“唉……”程俊峰在肖佳荷耳边叹了口气，虽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可是有了这一个答案，他却又觉得已经够了。

肖佳荷太过执着。

能够看透许多人的心思的他，其实不是不知道，肖佳荷对他的动摇，可他却能够一直强忍着不去拆穿，甚至为了让她不那么痛苦而退让。

这在程俊峰的记忆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可这个女人，从他真正爱上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他才会离开这个家，明明思恋，却又不敢出现，患得患失。

如果在三十年前，有人告诉程俊峰，他未来的某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患得患失，他十成十会觉得对方有病。

可他现在却病得心甘情愿。

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女人，“小荷，我真的很后悔，对你做了那种事情……”

怀里一瞬间的僵硬让程俊峰心疼得不行，他闭了闭眼，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对你提出什么要求，我很很抱歉，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怀里的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就算，你心里还有那个男人，也没有关系，以后的时光里，我可以每年在他忌日的那一天，陪着你，带着他喜欢的花，一起去看他……”

“不……”她怎么能……

终于反应过来的肖佳荷下意识的对程俊峰的话产生了抵触，他挣扎着要从程俊峰的怀里出去，但那一点力道，又怎么可能是程俊峰的对手。

他压制住肖佳荷的挣扎，“小荷，我们已经不年轻了，我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我怕等你完全放下的那一天，我已经不在了……”

即使明知道惯来爱示弱的程俊峰的话十分里有三分是假的，可那七分的真，依旧让肖佳荷心里微酸。

她挣扎的力道慢慢弱了下来，直至完全不再挣扎。

她知道，这一次，程俊峰不会再给她任何退路了。

可记忆里那个温柔美好，像是深秋里的阳光，不冷不热，刚刚好可以带来温暖，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寒冷的少年，还是让她忍不住掉下来眼泪。

她放弃了。

伏在这个和她纠葛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的肩头，他的拳头，狠狠的锤了一下对方的胸口，“混蛋……”

话一出口，强忍着的泪也流了出来，眼里瞬间就浸湿了程俊峰单薄的衣衫。

程俊峰并没有阻止，也没有安慰，只是安慰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哭吧，就这一次，就今天晚上，这一次过后，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流眼泪的机会了……”

“从今往后，没有人敢再伤害你，哪怕是我……”

语气轻飘飘的，却有种重若千金的感觉，让强撑着强势了三十多年的肖佳荷眼泪愈加汹涌了。

夜晚的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

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的、阵阵的吹着，好在这种天气也不算怎么冷，反而带着丝丝凉意。

除了偶然一声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大概也是是寂静无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