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花园不比程家，赵家家里三个主人都不是什么爱花的人，所以只在后院的花坛里种了一些常见的，名贵的花，许多还是看时节开花的。

不像肖佳荷这个爱花成痴的人，在花坛里种花不算，还另外开了好几家暖房，就为了养活生长环境不同的花。

与程家即使是冬天都姹紫嫣红的花园相比，赵家后院稀稀拉拉，残花败柳的模样，确实是不值得看的，不过肖佳荷本意也不是来看花的。

“这些年过得好吗？”

李慧愣了愣，叹了口气，“佳荷姐今天不是都看到了吗？也谈不上好不好，就是那个样子吧。”

“孩子还年轻，可赵启应该对你不错的。”也不是随便哪一个人都能接受，一个二十多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无法给予自己事业一点帮助的妻子的。

就这一点而言，李慧确实是足够幸运了，遇到这样好的丈夫，她本该祝福他们，肖佳荷低垂的眼里划过一丝暗沉，“当年那场婚礼，我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想起自己人生最重要最幸福的那场婚礼，李慧也不由得笑了笑，脸上泛起点点红晕，“他一直很好。”

看着她脸上幸福的笑容，即使时间让肖佳荷已经快要不记得有些人，有些事了，但她还是觉得那笑容太过于刺耳了。

她别开眼，看着花坛里沾了晨霜的万年青，换了个话题，“二十年没回来了，你们家琦玉都这么大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她才到我腰这么高，岁月还真是不饶人。”

被肖佳荷带着换了话题，李慧也接口，“是啊，他们都大了，我们也不年轻了。”

记起自己刚到赵家的时候听到的事情，肖佳荷眼神闪了闪，“我刚才听琦玉的意思，赵家是要和冷家联姻了？”

听到这句话，李慧脸上原本轻松了些的笑容又落了下来，“冷家那位倒是想，我们都为了这事都专门谈过了。”

她说着，话锋一转，带了几分不满，“可冷阳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以后，脾气性格就越来越差，不像回事了，我们小玉怎么能和那样的人在一起，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肖佳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的动作和表情，发觉她现在确实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没有再像记忆中那样，动不动就要么歇斯底里，要么焦虑抑郁。

这样看来的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肖佳荷微笑着拍拍她的背，“好了，你也别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想吧，实在不行了，我们再出马也不晚嘛。”

看她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肖佳荷有些不耐烦，却又按耐住性子劝，“你看我们家程煜，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整天在女人堆里混，吊儿郎当的，真的就像现在很多年轻人说的，那什么，中央空调一样。”

“噗嗤……”

李慧忍不住笑她，“佳荷姐，哪有你这么形容自己儿子的。”

“他这么做，我还不能说了。”肖佳荷满脸不在意地说着，末了，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不过话说回来，我看你现在要比以前好得多了，是想通了？”

李慧脸上的笑容一僵，突然想起那个自己觉得极投缘，却被自己伤到的女孩子，眼里浮起一层雾气。

“怎么了，不好说吗？”肖佳荷语气有些疑惑。

“不，没什么。”

暗暗眨着眼睛把眼泪忍回去，想起和白琳琳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的眼神温和起来。

就连语气都温柔着，“我是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很投缘的女孩子，是她让我走了出来，我真的挺感激她的。”

肖佳荷眼里划过一丝嘲弄，口口声声说着感激，却又那么对她，拿着她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身世，往自己亲生女儿心口上戳刀子。

要换了自己，这个亲生母亲，还真没有认的必要。

虽然这样想着，肖佳荷面上还是保持着好奇的样子，“那她人呢，你怎么也不请人家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她帮了你这么多，我这个做闺蜜的，也该好好谢谢她，你赶紧派人把她请过来啊……”

肖佳荷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李慧的面部表情，见她面上虽然无波无澜，但是她的眼神，随着自己说的话，变得越来越愧疚，沉重，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不是冷心冷肺到那么彻底。

李慧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忽然做出那样的事情。

明明是真的想要将白琳琳当做晚辈来关心的，却被自己的亲女儿，一份虚情假意的自我悔改和关心给蒙蔽了双眼。

是的，赵琦玉从头到尾，都是在做戏骗她，这个事实，是她在上个月才看出来的，这个亲生女儿，为了保护自己纯白的羽翼，拿着那份虚假的母女情谊哭泣，不过是为了让她帮她解决情敌而已。

而她，就真的如她所愿，拿着那个女孩最不愿意提起的身世做文章，生生把这份恍如母女的感情给毁了。

她还记得白琳琳离开时，满是失望的眼睛，和那样决绝的背影。

她甚至为此，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还是在丈夫赵启的开导下，慢慢把那件事情封存起来，不敢去触碰。

现在却又突然被问起，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结果她才发现，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刻意无视了那份愧疚而已。

李慧面上面无表情，宽大的大衣衣袖下的手却紧紧地攥着，直到深深陷进肉里，带着疼痛的感觉，传达到她的大脑，她才蓦然清醒过来。

她看了一眼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肖佳荷，语气凄然，“佳荷姐，我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肖佳荷一愣，眼神深深地看着她，“是怎样的错，你很后悔吗？”

“何止是后悔，我简直想回到那个时候，打醒我自己。”李慧凄凉一笑，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里露出来，有些闷“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那么对她……”

看着李慧自责着，痛苦得不能自拔的模样，肖佳荷站在原地，眼神深深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里忽然有浓重的恨意一闪而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