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又恢复了平静如水的日子。

学校，医馆，宿舍三处走。

而叶重阑大半时间就跟那位徐师叔一起住在医馆里，他们几个互相做伴，研究学问，倒也很热闹。

日子一点一点地过去。

听说南冽和冯然在纠结了很久之后，总算安定了下来。已经互相开好了条件，准备在几年后就结婚的。

南赋依然有空就过来找南乔，跟她说说话什么的。但也很少再送东西，因为南乔很明确地跟他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历萧萧看了不少热闹，但她最为注意的还是，从某一天开始，南乔开始佩戴香囊，她的身上总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因为那种东西很古典，很少见，她难免被吸引了注意力。

后来很敏锐地发现了南乔的香囊又换过几次，药有没有换她是搞不清楚，但是外面的花样变了倒是真的。

很快大半年过去，徐师伯与大家告别之后，回了北方去。

院子里又只剩下叶重阑和叶光爷孙俩，南乔频繁过去，但从不在那里休息。

时间过得很快。

终于听到了南染和原宿的好消息。

南乔冷眼旁观地看着南染的态度一点点软化，后来终于被原宿追到了手。

那天南染答应了原宿之后过来找南乔，在她的宿舍里说，她做不到心硬如铁。原宿为了她付出的太多了，甚至她故意为难他，给他丢脸，他也全部毫无怨尤地接下来，甚至对她比以往更好。

南染没办法不接受原宿。

因为她无法想象，自己在以后的人生里，还会不会遇到一个对她这样全心全意爱她如命的男人。

其实真正能做到铁石心肠的又有几个？

因为南染的答应，原宿高兴得很，不管南乔是不是接受，硬是塞了一大堆礼品给她，甚至还学着南染，硬送给她一家店面。他根本不跟任何人商量，就直接去把所有手续都办好了递到南乔手上，她也就无从拒绝。

虽然南染因为南乔的教导，曾经给过他好看，差点断子绝孙脚将他踢废了。

看他这样子，染染以后应该会过很好，跟她以前的日子一样幸福吧？那真是不错。

面对着电脑的南乔坐着想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向宿舍外走去，“我要去医馆了。”

历萧萧皱了皱眉，古里古怪地叫道：“这么早？！你怎么去医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不过这是专业的问题，南乔够努力，她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好吧，记得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南乔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时间好像平静的江面一样，看不出流淌的痕迹，但事实上却飞逝如梭。

距离徐师伯离开又已经过了很久了。

她也快要毕业了。

她的愿望是跟着叶光开医馆一边实践一边自己学习，考研究生什么的在南乔看来就是浪费时间，她也从来没打算留校做老师什么的。

所以，毕业之后她大概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在医馆里一边诊病一边钻研自己的学问了。

南乔对这样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人生没有什么不满。

可惜，总有一些在她意料之外的人出现。

南乔看着穿连衣裙高跟鞋，长发披肩，显得安静高雅的齐眉，无力地叹了口气。

齐眉瞪了瞪眼睛，似乎一点儿想发脾气，但转眼又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嘴，决定忍耐下来。她声音尽量平静地叫了一声：“南乔。”

“齐眉，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自从被南乔的玩具枪吓得住了院之后，大概是真被吓怕了，齐眉再也没来找过南乔。南乔还以为自己的日子就这样一直很舒心地过下去了呢，结果——不是听说齐眉出国留学去了吗？她以为她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出现？

齐眉点了点头，真的心平气和了：“我们谈一谈好不好？”表姨和表姨夫看得下去她哥哥一直那样掏心掏肺地讨好一个连笑脸都吝于施舍他一个的女孩子，她可看不下去。

事实上齐眉早就想来找南乔了，却因为被叶重阑警告了一次，只得作罢。可是现在……眼看着一眨眼又是将近两年过去，他们居然还是这样？！

凭什么呀？！

即使哥会怪她，到时候要赶她出家门，她还是要来试试。齐眉握紧了自己的手袋。

南乔皱了皱眉，“我可以拒绝吗？”

“为什么？我知道你还有时间的不是吗？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说几句话就好，好不好？”齐眉的态度可以称得上史无前例得好起来，很急切又诚恳。

南乔看了看时间。

“呃，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对不起。那时候我还不够成熟……反正你每次也就是跟看笑话一样的看我不是吗？你不用怕我玩什么把戏，或者要对你不利什么的。我们就在那边的街心公园里走一走，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齐眉怕南乔不肯答应，神色有点焦急起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南乔望了望车水马龙的马路，这个时间大概公交车也很拥挤，“好吧。”

两人沿着人行道走了几步，就到了街心小公园，随便找了一张长椅坐下，南乔低头看着脚步不远处的草坪，“你可以说了。”

齐眉深吸了一口气，“南乔，你是真的不喜欢我哥？”这么几年过去，看叶重阑那样子，她最早是不敢置信，后来就觉得难过心疼，最后只得接受她哥真的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又是这么久过去，齐眉早已经顾不上别的了，只想看着自家从来都像凤凰一样耀眼夺目的哥哥脸上再露出那种似笑非笑、充满诱惑、让无数女孩子怦然心动的笑容。

为了这个，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南乔有点惊讶地偏过头，看了齐眉一眼，“这是我的事情吧？”她居然会问出这种话，看来真的跟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齐眉有了很大的不同。

“我只是想……”齐眉咬了咬樱色的粉唇，“如果你是真的不喜欢，能不能告诉我哥？让他死心？”无论是好是坏，答应，或者拒绝。答应，哥得偿所愿，自然也就从心底欢喜，觉得幸福，大概就能恢复以前那个自信，偶尔会恶作剧的哥哥了。

拒绝，让他死心，虽然会难过一阵子，但伤疤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好转，只是早晚的问题，哥哥也会好起来，恢复如常的。

就是不该是这样吊着的，不是吗？

如果南乔也喜欢哥，就更加不应该这样对他了啊！

南乔站起身来，“这也是我的事。”

“你不肯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齐眉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是不是因为之前我对你说的话惹你生气？那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你要我怎么样跟你赔礼道歉都可以。跟哥无关，他都不知道我找过你跟你说过话的，他一直对你很好，你这样因为我的错而迁怒他的话，太不公平了不是吗？如果你喜欢他，不应该看他像现在这样，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耀眼夺目的他了吧？”

南乔皱了皱眉，“跟你没有关系。”

“那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哥？如果你也喜欢他，就告诉他，你们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不喜欢也直接告诉他让他死心，免得他再缠着你。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南乔再一次强调道。

“可是你真的不怕这样拖着，有一天我哥自己就放弃了？他那样骄傲的人，放下自己的自尊，一心一意地对待你，讨你欢心。为了你他放弃了自己的责任你知不知道？他原本打算在二十八岁就会乖乖回去接管叶家的公司的，可是因为你，他放弃了自己喜欢的西医学研究，又改去学了中医。让爷爷动不动就取笑他，甚至表姨也笑过哥说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生了个痴情种儿子。”

“因为我？”南乔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因为你生病了啊！西医没有办法，只能靠中医来不断改变药方为你做调理，不是吗？”齐眉一手握成拳头，“哥去了一趟北方，虽然他不说，但是我们都看出来，他是特意去找徐老先生过来为你诊脉的。还在a市留了很久跟爷爷一起为你调理身体。”

“你……”真的是因为她？所以他不在x大做老师了，也没有回自家公司，而是跟着师父一直在医馆里泡着？而他……竟然没有告诉她？就像以前，无论他为她做了什么，都会第一时间让她知道。希望能得到回应，他想要，她偏偏不给。

有心为善，虽善不善，无心为恶，虽恶不恶。

在南乔看来，叶重阑总是追着她要求回报，她却对此好感全无。无论他做得再多，出发点让她根本感觉不到他的真心。

这样想着的时候，南乔心里那种久违的非常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这种古里古怪，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控制，又好像被什么所影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看了神情难过的齐眉一眼，紧紧皱起眉头来。

“哥他真的很用心地在喜欢你……为了你，他做了许多许多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你真的都感觉不到他对你的心意吗？”齐眉失神地喃喃自语道。“明明很多女孩子追着他，他有那么多那么多选择的，怎么就非得要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你说完了吗？说完的话我先走了？”南乔站起身来。

“你要走了？就这样？你一定要这样拖……”齐眉怕自己又惹人生气，说了一半，闭上了嘴巴，“对不起，我只是看着哥这么久一直都不开心，所以忍不住……”

“没事。”

南乔摇了摇头，又要走。

“你是不会处理男女关系，还是不喜欢处理？于是就任由它这样吊着，顺其发展？”齐眉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

“你说什么？”南乔转过头来。

“我是说，你跟南赋的关系不也是这样吗？你是不是不懂得……”齐眉大胆地猜测着。

“南赋？他跟叶重阑不同。”不过重点不是这个，“你怎么会知道南赋跟我的事情？你调查我？”她的脸上又有了明显的不虞之色。

“不不不，不是的！你知道简婴吧？”

“自然知道。她跟你知道我的事有什么关系？”简婴自从那次在俱乐部一见之后，后来还出现过好几次，比如南染那次的生日宴会上，过年过节时，有些避不开的场合，总是会见到的。

好像简婴从小就对小白花南乔和南染很不感冒，看到她们欺负她们单纯天真，总会这样那样地骗她们倒霉。所以南家大哥发现后就不让她们接触了，直到简婴出国。

她回来后见过不一样的南乔，又从南染那里间接听说了南乔的不少事情之后，还见到南染被南乔改变了许多，居然懂得拒绝那样一个她简婴看了都挑不出毛病来的优质男人。

于是她逐渐对南乔改观，之后见到，两人也会随便说几句话，交情虽然没有多好，但也不算太差，还是能称上朋友的。

但这跟南赋跟南乔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简婴喜欢南赋吗？她早就在追南赋了，可是他——”齐眉耸了耸肩，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是吗？”南乔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立即松了口气，“那她进展的怎么样了？”

“南赋一直追着你不是吗？简婴那边能有什么进展？”齐眉也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若有所思地看了南乔几眼，似乎在确定她表现出来的是不是她真正的想法。“当然是徒劳无功啦！她有一次跟我开玩笑说，打算来找你学学经验看能不能让南赋转而喜欢上她呢。”

“欢迎之至。”南乔诚心诚意地说。“你可以转告她，我拒绝过了的，但是没有用。二哥总是说，我还没有结婚，没有男朋友，甚至没有喜欢的人，他当然就还有机会。我能怎么办？衷心祝愿她早点追到二哥，让我也不用那么大压力了。”

一天三顿地喝药，她整个人都快能熬出药汁来了，再也不怕什么苦，但这种麻烦，还是能少则少吧。

再说南赋如果真的喜欢上简婴，那也挺好的。

真正的皆大欢喜。

齐眉凑近了南乔一点面前，“你说真的？”

“比珍珠还真。”南乔笑了一下。

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齐眉怔了一下，忽然眉开眼笑地说道：“你说南赋说因为你还没有喜欢的人，没有男朋友没有结婚，所以他觉得还有机会，不肯死心？不肯去喜欢简婴？”

“简婴那边什么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二哥的确是认为自己还有机会，所以不肯放弃的……”南乔舒了舒眉，呼出一口气。

“那简单啊！我有个很好的办法你要不要听？”这下齐眉真的觉得有点喜欢南乔了。

“……馊主意你还是算了吧，不用说出来了。”

“别啊，怎么你听都不听一下就知道我出的一定是馊主意呢？！”齐眉追上去几步，拍了下南乔的肩膀，“他说你没有男朋友没有喜欢的人不肯死心，那你就告诉他你有喜欢的人，有男朋友了嘛！这还不简单？”

“你以为我说他就会相信？而且我为什么要说谎？”南乔反问。

“为了大家好嘛！这叫善意的谎言啦，医院里的医生都会对癌症病人说一些善意的谎言不是吗？你也是学医的，虽然还没有做医生，但很快就是了啦，现在先练习一下有什么不好？”说了几句话，南乔也没表现出什么热情来，可是齐眉居然已经很自来熟地觉得她们好熟了，开始开起玩笑来。

“善意的谎言……”南乔瞥了眉飞色舞的齐眉一眼。

“对啊对啊！而且你可以告诉他早有个比他还优秀的男人也在追你啦，追了你好几年呢，那个男人长得好，家里有钱，爸爸妈妈也开明，一家人都对你可好了，他还深爱着你。你忽然就醒悟了，发现自己喜欢他了！这样不是很好吗？”齐眉笑容满面地出主意，“我相信哥也会配合你的。就算你是为了让南赋死心而利用他，他也一定心甘情愿给你这样利用。说不定还会很高兴呢！”

南乔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两个字：“是吗？”

“是啦是啦！你既然拒绝过南赋，那肯定就是真的不喜欢他，这样让他死心，不再追着你，你甩掉一个麻烦，不是很好？南赋死心了，简婴就有机会，说不定他们以后会在一起，过很好呢。他们两个也会幸福快乐！然后被你利用了的哥哥也会很开心的，我也会很开心。表姨表姨夫还有胖婶她们一定也很高兴！这不就是叫皆大欢喜？”

“听你说得这么好，好像拒绝是很罪过的事情？”

好像没有听出南乔语中带着的嘲笑，齐眉连连点头，“当然当然！这样多好呀！为什么要拒绝呢？”

“好吧，给我一点时间，我考虑考虑。”见她装傻，南乔也只得耸了耸肩。

“还要考虑？”齐眉也皱起眉头来，看了看南乔的脸色，最后决定退一步了，“好吧好吧，我就不信你真会觉得这个方法不好。就让你考虑吧。”

“那么请问齐眉小姐你还有什么事没有？”

“哦，没有了，南乔小姐。”齐眉又是弯眉一笑，忽然伸出手握住南乔的，摇了一摇，“我们这样就算是一笑泯恩仇啦！你要加油，好好考虑哦！下次我还会来找你的，你去医馆吧，我也该去找简婴她们玩啦。”

“所以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你哥还是简婴？”南乔斜了她一眼。

“当然是都有啦！能帮到所有人的方法，不好吗？我很努力累死了很多脑细胞才想出来的哎！说实话我哥哥那么好，几乎挑不出毛病来，就连中国最可怕的婆媳问题你也完全不用担心，不知道你为什么还会这样犹豫不决，需要考虑哎……小心他真的哪天突然幡然悔悟，变成一个情场浪子玩弄女孩子，那你后悔都晚了哦！”好像是真的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似的，齐眉神情变得极为晴朗，眼睛里也带着笑意。

“是是是，我一定加油努力考虑。行了吧？我该走了，你也快走吧。”

南乔又抬手看了一次腕上的手表，脚步快速地向着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走去。

背后齐眉带着笑意扬声说道：“南乔你真的跟简婴她们说的一样啊，我突然发现我还挺喜欢你的哎，拜拜啦！希望以后我们有机会做朋友！”

南乔挥了挥手，上了车。

大步离开时，有温热的风拂过脸颊，南乔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松开了。那种怪异得总觉得自己不受控制的感觉，好像彻底地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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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馆里，前院一片安静，堂屋里叶光正在给一个病人诊脉，南乔快步走进了后院去放自己包。

“南乔，来给我摸一下你的脉搏。”

“呃？”南乔回头，看到穿着黑色衬衫的叶重阑，他的表情很平静，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意，完全没有最早时那种似笑非笑、总像是眨眼睛就有无数坏点子打算整人的样子了。虽然是有改变，但她认为是向着好的方向吧？哪有齐眉说的那样惨？那样严重了？

再说，不是他自己最开始太恶劣，老喜欢逗她玩，威胁什么的，她会那样警惕、觉得他有了改变比较好吗？

再说了——

南乔盯着叶重阑想了一会儿，慢吞吞地伸出手去。

叶重阑摸着她的脉搏。

“听说，你是为了我的病，才不在x大教书，也不会你们家公司，拜了徐师叔做师父开始学中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