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懂得好像还不少啊。”

虽然看不到林一奈的表情，但在场众人无一例外，都听出了他现在似乎正在皱眉。

“巴斯可不只是给我任务而已，我想要知道的情报，他也没有丝毫的隐瞒。”古琳琳淡淡回道。

“可是，他好像也知道得太多了，我们的确给予所有执行官大量秘密的情报和知识，其中也包括有关进化要塞构造与目的本身的——可是，巴斯并没有获取到过这个层面的信任，所以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应该还是尚未解禁的秘密情报而已。”

林一奈将咖啡杯重重的敲在桌面上，一滴黄褐色的液滴溅出来，竟然让塑料的桌面发出了嗤嗤的烟雾，看起来尤为诡异。

“是他通过什么黑客技术，破解了一部分信息加密包吗？还是，他向其他得知情报的执行官打听后，从哪个嘴巴不牢的人口中漏出来的？”林一奈的语气，像是好奇，却又像是质问。

“这件事，你还是亲自去问他吧。”古琳琳冷笑着说道，“因为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他是完全凭着自己的大脑推理出来的，你信吗？”

“若是换成别人我一定不信，但若是他——倒也不是特别出乎意料呢。”林一奈说道，“话题扯远了，反正巴斯的背叛行为已经被确实，他也和居薇叶一样自身难保了，不再是需要担心的对象了——我们还是回到人择原理上吧。”

“你这话的意思是，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哪怕是规律这样的真理，甚至都是围绕人类服务的？这也太……太把我们自己当回事了吧？”文天泽皱眉说道，“如果人择原理从逻辑上姑且还能接受，那这个结论我觉得太过荒唐了。”

“你觉得荒唐是很正常的，实际上绝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这也是为何弱人择原理会比强人择原理要受欢迎得多的原因——但是，在顶尖科学家的眼中。这条推论却已经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因为他们越是走在科学的最前沿，越是在最尖端的领域里探索，便发现这世界上的一切，简直就是为了智慧生命的观察与生存而存在。”

林一奈摆摆手，说道：“举个例子，量子力学你们或多或少都该了解一些皮毛吧。知道薛定谔的猫吧？人类的观察，会让本来叠加的量子态坍缩到一个固定的结果，在打开箱子之前半死半活的猫，是随着智慧生命的观察这一行为，才坍缩成了生存或是死亡这唯一的结果。”

“在量子力学的领域中，基本粒子的状态都会因为人的观察与否而发生变化，这几乎是在前人看来荒谬至极，唯心主义至极的结论，可现在却已经被全世界接受。” 林一奈说道：

“而在整个科学领域中的众多分界内，大家发现，一旦将研究推至类似基本粒子般的极致场合，那人类的观测效应就会变得极为明显。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躲着人类的注意在悄悄运行，一旦人们注意到了，它便会相应展现出另外的姿态——世界的运行围绕人之存在而展开，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其实并不奇怪。”

“你这样的解释，倒也算是可以自圆其说，那么这和宇宙全息论又有什么关系呢？”文天泽问道。

“宇宙中任何一小部分的存在，都能够映射出整个宇宙的信息；人类是宇宙和一切真理的中心，万事万物都是围绕着让人类能演化到今天这一步而运作的——结合这两点结论，难道你无法推一个更直观的结论吗？”

林一奈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响了起来，让人误以为他已经回头了，但实际上并没有，他只是加大了嗓门而已。

“正是基于这两项基本原则，进化要塞的建设者们，都认为人类这一特殊而复杂的系统中，天然就包含了天地宇宙的全部奥秘，若是能破解生命的进化密码，便等同于打开宇宙演化的终极奥秘的钥匙。”

“但以现在的技术和知识量，光观察一个人或是一群人就想要解析出宇宙本源的信息，还是太过艰难了一些，必须有更大容量的个体样本才行。而他们就是因此创造的进化要塞，从世界各地，不同年代征收了大量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的人。这样自然就可以模拟人类身体结构而建造并运行，每一个扇区就像是人体细胞，而每一个生存者的大脑则像是不断变迁的遗传基因，因为只有人类如此活跃和多变的思维，才能模拟丰富多彩，稳定和突变共存的DNA,以促成整个系统的进化，感应天地之间的变动规律。”

“通过模拟和观测整个要塞，来破解生命进化的遗传密码，在这个物资极其匮乏，拥有肉体的人员也极为稀少的阶段，能够使得对人体机理和宇宙奥秘的科研探索，不至于停滞和断代——甚至因为生存者本身之间的竞争，而变得更为活跃高效，也能收集到更充沛的数据。”

“同样在漫长的年岁中，达尔文机关通过观测和研究所得到的成果，以及不断派出外放执行任务的神经元森成员，持续改造和侵蚀整个大地，并最终会成为掌控这个星球全部资源、物质和能量的要塞中枢，朝宇宙的星辰大海中进发。”

“这些，就是进化要塞的终极目的——”林一奈敞开两条手臂，平举着放在空中，像是在拥抱着那美好而遥不可及的未来愿景，又像是感慨这人类文明末裔所留下的巨大伟业。

“就算要做这样的事，建立跨国科研组织，向全世界征收志愿者不好吗？为什么要做的如此鬼鬼祟祟，将我们从原来的生活中摘出来，又是洗脑又是篡改记忆，还将被淘汰者的大脑直接收编——在全世界政府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要付出的代价一定很大吧。”文天泽问道。

“政府？不，已经没有政府了。”听到这里，林一奈忽然轻笑了一声是，说道：

“而且，也没有全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