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看我，我觉得心里发毛。”林一奈讪讪的笑道，“你知道的，我是文明人。”

“哦你的意思是，我倒是野蛮人了咯？”居薇叶咯咯咯的笑出了声，只不过她的笑声并不清脆，虽然也不暗沉，但却让人想到了，古代在行凌迟大刑之前，鸣响的几声礼炮。

“不不不，我是说，我可不想你那样经过专门的身体训练，那么的能打和……呃，强壮。”一直都是油嘴滑舌的林一奈，在居薇叶那如同刀削的目光逼视下，竟有些大舌头了：

“我可经不起你这么盯着几分钟，再看下去我人都要虚了。”

“虽然我没有确切的告诉过你，逆光运河的具体用途，但从它的功能来看，你大致也猜得出来我要做什么了吧？”居薇叶冷笑一声道：

“这是关于025扇区每一个生存者的，极为必要的一件道具，为了保证它的隐蔽性和秘密性，甚至我都不曾接受其他执行官的帮助，自己一砖一瓦的搭建起来……”

“等一下，我也是帮过忙的，这点我必须强调一下。”林一奈插嘴道。

“啊，的确，系统模拟的设计上，以及情境布局的设置上，我请教过你许多方面，不过真正到了建造阶段，你就帮我涂装了几个外壳吧。”

“呃……”

“这不重要，让我感到很不爽的是，我都再三告诉过你，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不要再去启动逆光运河了，如今你到底为了什么，才带着原本对此完全不知情的谭嘉华，闯进了这片禁地呢？”

这是居薇叶第二提出这个问题了，林一奈知道，在她第三次重申这个问题之前，自己必须尽快给出一个，让自己能够幸免于难的答案。

否则……

居薇叶不会问同一个问题三次，因为在第三次时，她一定是用拳头强迫对方开口的。

“其实，你不必那么生气。”林一奈赔笑着说道，“谭嘉华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那是一种新型的情境临真装置，我也没有跟他透露过你的真实意图。”

“林一奈，你小时候经常收到礼物么？”居薇叶又抿了一口杯中那碧蓝色的液体，里面只剩下最后的五分之一了，“那种用包装纸精心包裹好，看不到里面具体内容的礼物。”

“嗯……我家境还算不错，父母的生意朋友有很多，在圣诞或者生日时送我礼物。”林一奈如实答道。

“那么，你觉得收到一件礼物的时候，哪个阶段是最开心的呢？”居薇叶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分贝也变大了起来，“是拿出里面的玩具，开始玩耍的时候么？”

“不……是撕开包装纸的时候。”林一奈不假思索的答道，但随即，他就明白了居薇叶的意思。

“是啊，撕开包装纸这一刹那的兴奋、好奇、揣测、激动、期盼与希望，所汇聚成的极致快感，比什么寻常的‘高兴’、‘满足’要珍贵百倍，那是一种注定无法长久保存，也难以经常得到的珍稀体验。”

居薇叶一边说着，一边将酒杯狠狠的掷在了地上，语气陡然变得森冷，脸上也难得的聚起了阴霾：

“然而你，差点把它给毁了。”

“你把我本来准备送给全扇区生存者的礼物，提前拆封了——即便暂时只有一个人知晓，可一旦秘密泄露开来，就很可能不胫而走，扩散蔓延，这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

“我……”林一奈似是自知理亏，“我我我”了半天没说出什么具体的话语来，末了，竟然也一脸沮丧的说道：

“的确——是我大意了，我竟然毁掉了这个你酝酿已久的重磅惊喜。”

或许，这就是几乎绝大部分都跟不上思路的这两人，能够惺惺相惜的地方。

他们或许行事风格不同，偏好习惯也不同，但偏偏唯独在对愉悦的感知和体验上，却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默契，也更奇葩。

在居薇叶举了这个拆礼物的例子后，林一奈此刻已经可以感同身受，对方的怒火究竟为何了。

也正因如此，他不再为自己的错误行为开脱、解释或是试图搪塞。

而是想要着手补救。

“好在，泄露的内容不算多。”林一奈说道，“虽然最关键的【这台VR虚拟系统可以模拟地球上发生过的真实年代】这件事，让谭嘉华所知晓，但在他看来，这也只是跟普通的情境临真区别不大的系统——或者可以说，根本没有区别。”

“嗯，例如有一个情境临真副本叫闇夜之城，本身就是取材于福岛核电站泄漏的附近城市。”居薇叶面色稍霁，似是认可对方的说法，“如果你们没有体验过进化算法造成核心机制的话，那的确很难和平常的副本进行分辨。”

“而且，除了最开始我们见过新一个虚拟宇宙的重启之外，后来我们就直接跳到了伽利略时代的欧洲，尤其是谭嘉华，他一直游历在那个年代的城市中，完全不曾去往时间轴上的其他地方。”林一奈说道。

“原来是去了那个年代，不过，为什么一定是那个年代？”居薇叶问道，“有什么值得你特别留意的地方么？”

“为了破解模块。”林一奈说道，“土星光环的显现与其年份有关，这就是谭嘉华所持有的模块——《农神食其子》油画上的关键谜题。问题是处于现代，还是在要塞之中的我，根本无法观测伽利略时代的天象，图书馆里的资料也很不齐全……”

“所以，你想到了借由逆光运河，亲眼看一眼，那时候的天象？”居薇叶脸上残存的怒意，又褪去了一些，现在已经有八分的笑容，是并不含怒的了：

“如果是为了模块的话，虽然我还是有点生气，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那副画既然是谭嘉华的东西，他强迫你行动时必须带着他，也是无可厚非。”

“是啊，毕竟是他……强迫我的，嗯。”林一奈不敢说，虽然谭嘉华的确会强烈要求带上他一起行动，但这一次，却是自己主动邀请对方一同前行，只为了炫耀一下逆光运河这个大玩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