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虽然没有心脏，但这一刀也会直接刺穿肺叶，如果没有急救团队在旁边抢救，那就算当即死不掉，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存活了。”古琳琳面无表情的陈述道。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元筱雨痛苦的摇了摇头，“尽管被刺中的概率只有四分之一，但我还是选择了将匕首捅向了阿山。或许是因为太过剧痛，让我身体本能的做出这种选择；又或许是之前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经历，让我不愿再次回到那片绝望的黑暗中。”

“在我做出这一选择的刹那，我听到那地头蛇发出了惊喜而兴奋的大笑声，但当时我已经痛的快休克过去，早就分辨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看到那把匕首，被缓缓的推进了阿山的右胸口——”

“然后，殷红的血液就染红了他的刑架。”

“……”这一次，古琳琳和文天泽都没有再说、再问什么，最后的结局已经显而易见了。

“直到最后，我都没有敢抬头去看他当时具体的表情。只是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唯一还保留人性与善意，相信爱情与美好的地方，被我自己用匕首一并亲手刺穿了。”

元筱雨惨笑着说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够活下来，能够站在这里告诉你们这个故事，没有什么比自己活着更重要，无论是尊严、道德还是爱情，在必要时候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文天泽平静的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你的过去？”

“因为，这个故事还没有完全结束。”元筱雨接下来的话语，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但他们转念一想，便发现这在情理之中： “奄奄一息的我，听到那地头蛇祝贺我可以活下来，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阵清脆鼓掌声从耳边传来。”

“鼓掌声？是谁？”

“那个人你们也认识，那就是——童兆洲。”元筱雨的口中，说出了这三个字来。

“什么？”文天泽有些惊讶，“童兆洲不是统括局陪审团的人么？为什么会跟外围扇区的地头蛇混在一起。”

“很奇怪么？他现在在025扇区做的事，跟一个地头蛇又有什么区别呢？”元筱雨反问道，“哦，大概是他现在的规模更大，产业体系更完整发达吧。”

看到文天泽没有继续发问，元筱雨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时的我看到了他的脸，已经被求生欲冲昏了头脑的自己，竟然下意识的向他求救——毕竟之前在统括局的审判中，是他亲自出面用了自己的影响力，让我没有被立刻判处死刑，而是有监禁观察的机会。因此我的潜意识中，已经把他下意识当成了危难中的救星。”

“然而，我却看到他伸出双手，和那地头蛇握在了一起，后者脸上充满了巴结和谄媚的笑容，而前者则应允为他提供，来自中央扇区的一些珍贵物资。”

“原来他们早就是常年合作的伙伴，而这地头蛇已经抓捕到我和阿山的事，童兆洲自然也全程知晓，甚至躲在一旁的角落中，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或者说，这件事根本就是他授意的，那地头蛇在抓住我和阿山后，本来只想杀死我来为手下报仇，是童兆洲教给了他，这个残酷而削磨人性的刑法，然后自己作为观众，津津有味的欣赏了一切。”

“真是变态——”古琳琳不屑的说了一句。

“是的，当时我也想这样破口大骂，但我没有。”元筱雨惨然道，“毕竟，为了活下去，我已经付出太多了，甚至就连自己的挚爱，都被亲手献祭，那么尊严和愤怒，当然也是可以舍弃的东西。”

“于是，我用自己能够想到的，最温存可怜的温言软语，最卑躬屈膝的甜言蜜语，求他能够救下自己，能请求人为我治疗腿上，若是这么一直流血下去，我迟早也会失血休克而死。”

“他脸上似乎露出了非常满意的表情——不，其实当时的我，已经看不清楚他有何表情了，毕竟他永远都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在那种情况下真的很难揣摩，但我就是下意识的这样感觉到了。”

“他轻轻在我的耳边说，让我今后跟随他，成为他的侍从和左右手，他会提供我一个永远安全，不再有死亡威胁相伴的港湾，以及永不会在被拷问人性的承诺。”

“这就是，我跟童兆洲最初相遇的开始。”元筱雨脸上的情绪，逐渐变得平静，但那更像是炽热的岩浆，被埋藏到了地下的那种随时会喷发的平静。

“……之前从没想到，你与他之间还有过这样的经历。”两位听众愣了半晌，文天泽才这样说道。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故事，这就是我的原因了。”元筱雨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童兆洲就是这样的人，对于他来说，有才能的手下固然重要，但他一定会将其完全打磨，让对方要么死心塌地，完全没有违抗的心思；要么让对方失去一切，只能在他手中容身，他才可以放心大胆的下放权力和财富。”

“你的意思是，童兆洲可能也要让我们成为他的手下？”文天泽嗤之以鼻的说道，“虽然我暂时同意了来赌场一观的事，但是，我绝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的。”

“是啊，你现在一定不会那样想，就像最初的我，也认为自己会和阿山生死与共一样。”元筱雨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只是，当你被他用无法想象的周密计划全盘算计后，就会明白，一个人的力量有多么渺小了。”

“说一句不算题外话的后日谈吧，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直到，就连当时阿山救我出狱，都是童兆洲在看准了人选后故意怂恿，并买通其他守卫网开一面的。”元筱雨苦笑道，“现在你们该明白，他的算计有多周密了吧。”

说到这里时，脚下那条不断往下延伸的楼梯，终于也走到了尽头，赌场大门就在眼前。

“我的忠告也就只有这些了，你们若要继续和童兆洲扯上关系，未来会发生什么，就连如此了解他的我都无法预料。”元筱雨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通向赌场地下一层的门，又拿出两个认证身份的手环，亲自为他们戴上：

“那么，请你们自己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