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个像人一样的东西，如今只是案板上的肉块，随意拆卸的玩具，再也不需要担心什么，所以她慢慢的分离了他的四肢肌肉和神经，再一点点敲打剁碎里面的骨头。

然后她又一丝一丝地撕破碍事的衣服，连带下面的皮肤一并划开，直到看到那些五花八门，为了苟活而全速运转的内脏……

男人的呜咽呻吟声，让她感到非常烦躁，就像是破坏了自己这难得的美妙凌迟，所以便抬起手轻轻一划，那人的喉咙上就裂开了一道鲜红的峡谷。

在一刻钟前还是加害者的肉块，如今只剩下无声的抽搐，与徒劳的挣扎，每一声救命都在从喉咙中冒出之前，就变成断断续续的叹息一般的气声。

虽然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残酷的真实场景，但她居然莫名地从灵魂深处，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快感，仿佛十七年来曾积压的悲伤、痛苦和忍耐，都随着那冷却的生命一泄千里。

她满足的看着肉块最终冰冷，脸上的笑意从未断绝。

直到，她重新恢复成了原来的自己。

冲淋间的水已经流了整整一夜，明明是珍贵的清水，元筱雨却一点都不心疼，只是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机械将已经发红皱缩的皮肤，反复擦拭到甚至破皮。

直到执行官用蛮力撞破了房门，她才从这种无意识的重复中苏醒过来，然后没有反抗、没有疑问，亦没有解释，只是静静的关上水龙头。

出于人道主义，执行官们为她穿上了干净统一的囚服，吹干了头发，然后送进第七统括局的高危囚犯观察监狱里。

很快，她便要迎来无可避免的审判，在她用玻璃片划下第一刀时，她仿佛就透过透明的反光，看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但这并没有阻止她的行凶，反而给了她继续的动力和勇气。

“元筱雨，十七岁，父母亲属情况不详……嗯，没有官方登记的教育经历，童年时期遭遇过连环凌辱施暴事件，的确从各种层面上来看，都是个容易成为危险反社会分子的人呢。”

执行官们翻动着档案，不断调阅着元筱雨从出生到现在的十几年来的经历，虽说她只是外围扇区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可在信息科技发达并覆盖的当下，没有什么阴影是可以在这聚光灯下藏匿的。

看到自己一桩又一桩不愿想起和提及的往事被念了出来，元筱雨感到一切都让自己觉得羞愤和侮辱，可是面对那些荷枪实弹、武装到底的执行官们，手无寸铁的她除了倍感无能为力，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胸前的马甲外，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而且，她也不愿意面对周围那些人对她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审判的俯视、带着猎奇的心思、带着不屑的谴责，但唯独没有同情和理解，因此在她眼中看来，他们归根结底都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彻底、完全的冷漠——

毕竟，外围扇区的人出生就是带着罪孽的，面对这样一个罪之种族，又有什么好理解与同情的呢？

审判结束得非常快，也没有任何迂回与曲折，那些怀抱着想要来看一场庭审大戏的人，心中都有些小失望，但又为正义和秩序再一次得到维护而感到欣喜。

至于元筱雨，更是十分爽快干脆的认罪，不曾又任何辩驳与反抗的念头，只是如同一个局外人般，站在第三者的视角，从头到尾讲述了自己杀害那个男人的经历。

“元筱雨，在宣布判决处分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要申诉的吗？”第七统括局的首席执行官说道：“虽然你的罪行已经被确认，即将剥夺包括生存权在内的一切人权，但在正式判决下达前，你依旧有着一切扇区条例规定的基本权利。”

本来，元筱雨已经懒得再说什么，只想在自己感到害怕和不舍之前，快点离开这个无趣的世界，但突然，她心中莫名有了一种倾诉的冲动。

仿佛胸口积压着一团燃烧的火焰，不吐不快，不将自己内心那酝酿已久的话语说出来，就算是死去，也无法合上双眼。

“执行官……我有一个疑问，人类真的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意志么？”

“那要看你如何界定自由的定义了。”执行官公事公办的回答道，“根据现阶段的生命科学研究，已经确定一个人的善恶性格，绝大部分成型要素都受到先天基因的影响，从这个方面来说，我们的意志始终是基因的奴隶，但在先天构成的性格框架之下……”

“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没法主动选择自己的善恶，是这样么？”元筱雨直接打断了执行官的话语，她这一粗鲁的行为，让在场的陪审团众人都极为不满，响起了一阵牢骚。

不过，执行官并没有在意，毕竟对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死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严格来说，的确如此，虽然后天影响与身处环境也是一种概率因素，但若是先天性恶之人，违反乱纪的可能性也会大大提升，这就是建立外围扇区的原因。”

“既然如此，你，还有你们，整个第七统括局与扇区的所有人，又凭什么对我下达判决？如果人类生而就是不平等的，不是我的自由意志选择了犯罪，而是被基因挟持强迫着犯下罪行，那你们又怎么可以用一视同仁的条例，来审判我的行为！”

元筱雨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是从哪里学过来的，又或者，那是十几年来，她脑海中每天晚上都会闪过的控诉片段，被串联成了完整的句子。

“既然高高在上的你们，将我们判定为恶，把我们流放到如同人间地狱的地方，事后又煞有介事的以自己的道德标准，来裁决我们这些奴隶的行为，不觉得即可耻又可笑么！”

终于，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哗然，陪审团们发现，这件事的发展终于开始有些异常了——这个来自外围扇区的、根本没有经受过任何系统教育的女孩，居然胆敢说出这种违逆权威的话语，更重要的是，她的逻辑如此清晰，让人难以反驳。

这样的行为，超出了所有人的猜测和认知，他们怀疑，这个女孩的行为并非个人所为，而是背后有所指使。

“我建议，重新对罪犯元筱雨进行一次基因检测。”

陪审团中，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不算特别响亮，但是却掷地有声，一下子让喧闹的场合安静了下来，甚至比首席执行官的宣判还要有效。

元筱雨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她即将看到的那张脸，将成为自己今后人生的中心与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