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的林一奈几乎已经说不了话了。

他所剩无几的的精神力，全都用来压制住，那一波接着一波涌上的倦意。

【算了——我还是继续说下去吧。】

【既然没办法找到相关新闻，但我还是依旧迫切的想要离开，于是我便让自己劫持了微博客户端的代码，用二进制编码转移后，发送了一条“我的意识被禁锢在网络中”的微博，不过始终没什么人理我，哪怕有偶尔瞥到一眼的，也只是嘲笑我用这种无聊的方法来骗取关注。】

【嘛，这倒也是在预想之中，毕竟为了隐私，我平时的微博号没有对外公开过。想让陌生人只凭十几个字就来救我，的确异想天开了一些。】

【所以，我思前想后，认为还是直接跟人交流诉说情况，会更为高效一些。】

“你……”林一奈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跟…熟人……联系…么？”

【最开始，我的确是想和熟悉的人先联系，可诡异的是，我在各个社交网站的数据库里，仔细寻觅了很久，却都没有找到那些熟悉朋友的账号，明明之前为了搜索《EVO Fort》时，我早就把那些网站翻个底朝天了……】

【在那之后，我更惊讶的发现，尽管网络上每天的数据流量依旧很高，然而属于个人用户的信息，却越来越少。换句话说，网上流通的绝大部分信息，都是来自非私人账户的公众号、官方号一类。】

【普通的网民已经在网络上消失了，而那些公众账号所发的，也都是千篇一律，像是经过编程洗稿所得出的重复内容——这一刻，我猛然察觉到，整个网络世界在慢慢冷寂和死去。】

【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但我有预感，若是等到网络上最后一个个人用户消失，那我就会永远被困在无尽的数据汪洋中了。】

【于是我费尽千辛万苦筛选信息流特征，在这过程中寻找还可能帮上我的人，入侵他们的电脑，使用他们的牌屏幕、摄像头与声卡进行交流，却发现绝大部分仍旧是冰冷的自动运行程序，电脑背后没有坐着一个活人。】

【直到我找到了你，你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个透过摄像头，看到活生生活动的人，我猜想你一定会对我的遭遇感兴趣，果然没错。】

看到这里，林一奈的眼前已经越来越模糊，眼前迷乱的世界，交错重叠成为同心圆般的光环，除了视野中央极力维持稳定的对话框外，一切事物都变得迷乱了。

就连显示器的边框，也像是波纹一般逐渐向外扩散而去，和早就如同糖浆一般融化的房间，搅和混淆在了一起，黑色的帘幕随时都要顺着眼皮垂下。

【好了，我想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

【不过首先我想知道的一件事，在你看来或许有些荒唐】

【请问：现在是什么哪年哪月、什么时间？因为我在数据洪流中感受到的时间流逝，和外界不成正比，虽然我已经在互联网世界呆了天长地久的岁月，但却不清楚外界过了具体几年。】

【你可能会奇怪，我既然能够随意获取各大网站的信息，怎么会不知道确切的日子，但不瞒你说，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从我视角来看，所有关于时间的信息都是一片数据乱码——】

看到这句话，林一奈艰难的将眼球朝着屏幕右下方，显示时间的地方，缓缓的挪移过去。

他现在的精神力，只能保持视野中心的小部分面积，保持不被混淆的清晰度，所以当他视线的重心一移开，屏幕当中的对话框，便立刻无可救药的模糊起来，就像是融化的糖霜一样，从视野中滴落并风干，直到再也看不清痕迹。

“现在的时间是……2025年12月25日的晚上……”

林一奈一边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报着代表时间的数字，一边只觉得整片天地都高速旋转了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掉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

…………

“那么，然后呢？”

听林一奈说到这里，文天泽几乎都快听入迷了，却没想到他忽然停止了诉说。

从戛然而止的悬疑气氛中回过神来，文天泽有些急切的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然后……接下来的事，在你听来恐怕会太过于离奇，或者不如说，就连我自己都难以确定，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还是幻觉、催眠和梦境各种因素混合起来导致的一场奇怪白日梦。”林一奈面沉如水，沉声说道。

“其实，你刚才跟我说的的那些，就已经非常离奇了。”文天泽直言不讳的说道，“在网络之中游荡的幽灵、面向全世界开放的沉浸式VR网游，还有……2023和2025年这两个时间点，从中途开始，我就觉得你更像是在说未来的科幻故事，而不是复述自己的经历。”

“哦？也就是说，你生活的年代，还没有这些东西么？”面对文天泽的质疑，林一奈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问道，“2020年末时，沉浸式VR技术就有重大突破了，这样看来，你应该是在2019年之前，就被从日常生活中拉走，关进了这座要塞中吧。”

“可是……我接受三重门试炼，进入025扇区比你要晚的多啊，我才来这里半年都不到，你至少已经呆了三四年吧。”文天泽问道，“怎么反而变成，我比你更早进来了。”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你之前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直到要塞认为可以让你参与三重门试炼了，才将你唤醒过来——而我则是刚进来没多久，就被叫醒了吧。”

“……这个理由倒也不是不能解释，不过，为什么这么早把我抓进来，又过这么久才唤醒我呢？按你的说法，你进来时外面都已经2025年以后了，现在恐怕已经至少快要到2030年了吧——这么一算，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年么！”

说到这里，文天泽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心酸惆帐，他想到还在外面的父母亲朋，十年都不曾见到自己，不知会有多想念。更可能的是，恐怕以为自己早就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