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为了实现性能最高效率优化，所有大脑节点之间的权限都是绝对平等的，每个节点通过串联都可以调用和共享任意一台逻格斯。”

“更何况，已经检测到他们正在主动屏蔽我们发出的命令信号，很快这两人就可以通过自身意志创造指令，调动整个网络的运算能力，将所有的逻格斯收归于掌控之中…”

听到这话，林一奈才猛然意识到，从他过来的一路上，都只见到人类执行官神色紧张的出动，那些原本无处不在的逻格斯，却整齐划一的都不见了。

“我们已经把这里的逻格斯集中关押起来了，但如果他们调动外界的逻格斯，强行攻破并接管这座设施，那我们就无力回天了…”

“博士，”林一奈严肃地说，“我们现在应该立即关闭整个逻格斯网络，然后用物理手段，把这两个亡魂给清除掉。”

“这套系统从建立开始，就从来没有关闭过，更何况现在已经无法正常关闭整个网络，只能强行切断电源，这一定会对那些大脑造成不可逆转的结构性损害，我们庞大的逻格斯体系就有可能从此陷入瘫痪，变成一摊废铁…”

“难道还有时间犹豫这个么！”林一奈对他大声吼道，“等他们真的接管网络，控制全部逻格斯时就真的晚了！”

奥尔史丹森博士犹豫了一会儿，权衡了两者的结果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对旁边的工程师点了点头：“直接切断电源，关闭系统吧。”

林一奈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耳畔却传来了机枪的不断轰鸣。

他转过头去，恰好看到14.5毫米的穿甲弹，把墙壁像纸张一样撕成了零落的碎片。

甚至来不及掏出配枪反击，他就感到自己被正面击中了，身子重重的飞了出去，却在半空中感到身轻如燕，于一阵天旋地转后，再次跌落回了地面。

远处，一排荷枪实弹的逻格斯，正举着重机枪击溃墙壁，一边射击一边不断向前挺进，而在他的前方，他1秒钟前曾站立过的位置上，如今却只剩下了一滩血肉模糊的泥浆。

林一奈忽然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他发现自己感觉不到，脖子以下身体的部分了。

他突然想到了娜丽莎，娜丽莎的大脑在被摘除的时候，可能也是这种感觉吧。

这样倒也好，仅存的意识在脑海中，用不存在的声带叹了一口气，他已经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反而还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在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娜丽莎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柔和而甜美的微笑，她在对他轻声说着。

“我相信他。”

林一奈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无边的漩涡中，他的身边是不断蔓延的漆黑，过了许久之后，面前出现了一个明亮的长方形，他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块电影银幕。

那是一部描述末日大战时代之前的电影，画面上一片鸟语花香，美丽的女主角身穿一条蓝丝绒长裙，笑靥灿烂如花。

“这条裙子真好看，我也喜欢。”黑暗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正依偎在另一个人怀中。

“你死心吧，这可是稀少的战前款式。”男人敲了敲女人的额头，嗔怪道，“就算把我们两个的工资加起来也买不起，更何况，有钱你也没地方买去。”

一幅幅破碎的画面，不断冲击着混沌的脑海，他看到灰蒙蒙的集体抚养苑，年幼的他牵着一个女孩，在污染严重的土地上散步。

他看到执行官训练所的教室，同桌那穿着制服的女生，转过头调皮地对他微笑；

他看到摩天大楼旁的阴影里，身穿医生白大褂的女子抓着他的胳膊，不知兴奋地说着什么；

他看到一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四周站满了沉默的男男女女，他和一个女人进行着紧锣密鼓的研究；

最后他看到自己重重的倒在地上，左腿正流着鲜血，而奥尔史丹森则俯视着他，哈哈大笑：

“你跟那个女人是一对情侣？这样一来，你俩可以在一起恩爱一千年，还真是很浪漫呢哈哈哈哈哈……”

最后，林一奈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意识载体旁，环绕着无数黑白相间的二进制数据流，周围不断传来电子信号的呼叫声，娜丽莎则穿着那身蓝丝绒长裙，站在他的面前。

“你终于醒过来了。”娜丽莎看着他，美丽的大眼睛盈满了期待已久的泪水。

他笑着点了点头，感到自己的思维，竟然前所未有的宽广和迅捷，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重量，仿佛一个飘荡在数据海洋，和程序虚空中的幽灵。

他伸出手，想要拭去娜丽莎眼角的泪，但只是激起了一阵数据波动的涟漪。

“我们还有一千年的时间去温存呢，现在时间紧急，还是先做正事吧。”娜丽莎笑着说道。

林一奈也笑了，于是在下一个瞬间，他的思维以膨胀爆炸的速度，几何倍的延展出去，无数的纷繁的画面从他眼前掠过：

他看到自己在核废料堆积的昏暗矿洞中挖矿寻找稀有金属、

他看到自己在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门前持枪警戒，

他看到自己在一个豪华富丽的宴会厅上端着精致的托盘。

最终画面全都停住了，他站在一条让人感到熟悉又愤怒的走廊里，凭借高灵敏度的声音传感器，他听见一墙之隔的房间，似乎有人正在怒吼。

“难道还有时间犹豫这个么！等他们真的接管网络，控制全部逻格斯时就真的晚了！！”

机枪不断发出轰鸣声，14.5毫米穿甲弹，把墙壁像纸张一样撕成了雪花般的碎片。

也将林一奈眼前的场景再度彻底撕碎。

“喂，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再次回过神时，林一奈发现不仅仅是那熟悉的走廊不见了，就连那个末世废土一般的世界，也都不翼而飞了。

“谭嘉华……是你么？”大约是还没回过神来，呆呆的望着身边的人，林一奈喃喃说道。

“当然是我，你刚才突然消失了。”谭嘉华说道，“我还以为是触发了什么防火墙程序，把你阻挡出去了，但奇怪的是却没有屏蔽我。”

“防火墙？……不，虽然不是，但其实性质也差不多了。”林一奈苦笑道，“恐怕居薇叶已经知道，我拆开过她给我的邮件了。”

林一奈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逆光运河已经加速到了目的地所在的年代——十八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