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看着你做着和当年的我，差不多的事情，真的是让人感慨良多啊。”

“和当年的你……差不多？”文天泽双眉挑起，似是有些不太相信，“你是说，你也跟童兆洲作对过么？”

“不然还能是什么呢？”吴浪禹反问道。

“……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文天泽皱起眉头回应道，“至少我现在了解到的你，不像是会做这种‘不够精打细算’的事的。”

“毕竟，我也曾年轻过吗。”吴浪禹自嘲的笑道，“实际上，我也不比你大多少呢，在我刚进这座要塞的时候，也不过才刚从大学毕业，正式工作了两年都不到而已。”

“……那么，你还记得你进来之前的经历吗？”

“告诉你也无妨，来到这里之前，我是一名记者——”吴浪禹似是已经觉得胜券在握，又像是心中生出不少感慨的说道：

“而我短暂的工作生涯中，大部分时间都是为了调查一家地下赌场，那是我任职后被委派的，第一份像样的大项目，所以我也用尽了十二分的力气去潜伏观察，搜索情报，了解内幕。”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的赌技也是那时训练出来的么？”

“嗯，当时的我，还只是一个刚到社会的青涩新人，没有什么人脉和关系，所以也无法直接打入赌场的内部，只能将自己乔庄成一个惯赌，自然而然的夜夜混迹其中，才不容易被发现端倪。”

吴浪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当然，既然装成了赌徒，那就算赌技再烂，至少也不能完全表现得一无所知，尤其是要将赌棍那种孤注一掷、枉顾风险，追求刺激的气质还原得惟妙惟肖，才不会露出马脚——为此我在赌场里观察了许久，捉摸每一个人的动作、神情以及他们手上的姿势变化，并对应最后的赌局结果，来分析他们当时的心理感情。”

“听起来很玄乎么？其实，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赌场是人性欲望最真实写照的场合，每个人在面对大起大落，上天入地的胜负成败时，都无疑会暴露出内心最原始、最真切的感情和欲望来——所以，我只需要静静的旁观，细细的品味，在累积足够的阅历之后，便能融入成为他们的一员。”

“甚至——就连我也品尝到了，这只有在极端的风险中，才能享受的极致快感。”

“……听上去，你像是堕落了呢。”文天泽平静的问道，“之后呢，按照一般的故事发展，你是不是也沉沦在了赌博之中，然后发现自己早就被赌场老板盯上，最后被迫一同同流合污？”

“不。”吴浪禹认真的否决道：“虽然的确是很常见的剧情，但我的自控能力足以让我时刻保持理智。”

“哦？”

“最后，我详尽搜集了赌场几乎所有的情报、信息和证据，在一经报道之后便被取缔，正义来的干脆利落，没有多留下一丝污秽和瓜葛。”吴浪禹说道，“我、靠着一己之力，颠覆了那家巨大的地下赌场，这件事一直都是我职业生涯中的骄傲。”

“而在那之后没多久，我就来到了这里。”吴浪禹的下一句话，让文天泽不由得起了好奇心，打断问道，“这两件事之间有关系么？还有，你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被送到这里的么？”

“我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关系，至少现在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至于第二个问题——”吴浪禹说道，“我没有被带进来过程中的回忆，但在那之前每一天发生的事，我都还历历在目。”

“好吧。”

“进来之后的我，跟你一样，遇到了胡同，还有童兆洲手下的那群走狗。”吴浪禹笑道，“当时的我，心中虽然有些许害怕和担忧，但更多的却是兴奋，是又将要一展拳脚之前的跃跃欲试。”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的你会反抗童兆洲。”文天泽恍然大悟道，“你是把他和他的手下，也一并代换成了，那个曾经被你成功捣毁的赌场么。”

“是啊，遥想当时的我，应该是这一生中最热血和自信的时刻吧。”吴浪禹苦笑道，“所以，我一路过关斩将，最后终于获得了，坐在童兆洲面前和他公平一决胜负的机会。”

“然后你输了？”

“然后我输了。”提起那一次的失败，吴浪禹神色极为坦然，“输得毫无悬念，虽然在对决过程中，我有好几次都在心中产生自己能获胜的错觉，但结果都证明，那只是他在放长线钓大鱼而已。”

“你是想告诉我，你也是身不由己，才屈服于他么？”文天泽的语调中，带有一丝讽刺之意。

“不，我是想说——你只是不够了解老大而已。”吴浪禹说道，“我并不是单纯指他的实力，而是关于他的为人，他的所作所为，他想要建设的秩序，这一切你都知道的太少。”

“你只是看到一个可怜的女孩，起了一些恻隐之心，便想要对抗甚至是摧毁，这整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堡垒，却并没有考虑过崩坏的废墟上，环境是否会比现在更恶劣与无序。”

吴浪禹的质问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完全不像是在用话术迂回欺诈，而是仿佛直接来自他心底的呐喊，让人不由得心神震动。

“屠龙者终究成为了恶龙么……”文天泽思索片刻，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才不由得这样感慨。

“十分钟休息时间结束——”

终于，执行官的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慢慢走到桌前，再次拿出那枚不知来头的硬币，轻轻朝空中一抛。

终于，这一次硬币落地时，显露出的不再是达尔文那沧桑睿智的面容，而是一道代表了生命进化的DNA双螺旋花纹。

“这一回合，从吴浪禹先开始。”

“那么，我要拿下最后的胜利了。”吴浪禹看了一眼文天泽，对方似乎还沉浸在他之前的话语中，仿佛思索着什么，就连游戏开始这件事都未曾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