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进入进化要塞的人，在经过最初试炼之前，似乎都会看到那个诡异的景象，看到自己的躯体被巨大的粉碎机榨成了肉酱，然后被离心分层为浊液和清液，从巨大的孔洞中流尽并消失。

尽管那最初的恐惧与惊愕，几乎已经被日常的种种，与光怪陆离的挑战所冲淡，但每当提起那件事时，总会自我怀疑的问一句——我真的还活着么？

我真的，还是人类么？

究竟是缸中之脑，还是更彻底的意识上传至硬盘，又甚至我们虽然是活人，却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被克隆出的个体？

各种本来只存在于科幻小说和电影中的猜测，都如同雨后春笋般，从脑海深处纷纷钻出，折磨着脆弱的神经，让人仿佛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

“所以，你也想要跟他们一起，去探究这个真相么？”三人都沉默了一分钟后，孟良德才开口打破了寂静。

“嗯……这是目前为止，我所能看到的，最接近探查要塞真相的方法了。”文天泽点头。

“可是，如果林一奈猜想正确的话，你们就真的能够离开025扇区了……”季春蕾轻声说道，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放心吧，不管他们是否会离开，但我不会立刻自己出逃的，我想我在收集了足够的情报后，还是回到你们这边，再一起决定是否要从25区离开，毕竟我又不像林一奈那样，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文天泽忙说道。

“不，我的意思其实是……若是你们试图靠近边境的行为被发现，会被执行官抓捕、处罚甚至是判处极刑的！”季春蕾忙解释道，“就我所了解的来看，执行官对于出逃者，几乎是零容忍。”

“就算只是离开了平时圈定的活动区域，一旦被执行官发现，也需要缴纳大量位元币作为罚金，若是蓄谋翻阅限制禁区，就算不被直接处决，也需要囚禁自由很久。”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不过我暂时倒不需要想那么多，反正现在就连最基本的问题，【模块】本身的破解都还没完成呢。”文天泽笑道。

“那么，古琳琳她也要翻越边境么？”季春蕾忽然问道，“既然她也是新来要塞的，想必不可能这么快就拥有【模块】吧？她参与你们行动的理由是什么呢？”

“关于这个问题嘛，我的确是问过她，不过……”文天泽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想起了之前还在咖啡馆时，分别前两人的对话。

“你才刚来到这片区域，就已经要找机会离开么？果然你也一样很想离开这座要塞吧？”文天泽这样问道。

“离开这里？正常人都会有这种想法吧，毕竟这里虽然居住条件还不错，但四处充斥着精神压力极高的博弈和勾心斗角，无论如何都无法回避与他人斗智斗勇，这样才能勉强保证自己的存活——没人愿意在这样的炼狱竞技场中长期生活。”古琳琳说道：

“不过，对我来说，存活下来只是一个最基本的目标而已。”

“基本？那么你的其他目标是什么？”文天泽问道。

“当然是站在进化链的顶端，就像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一样，一颗星球太过于狭窄，只能容纳一个物种，成为掌控和征服一切的存在。而这座要塞其实也是如此，只要踏上了至高的地位，才能够奢望所谓的离开也好、回家也好。”古琳琳毫不避讳的说道：

“就如同在战斗还没有打响之前，便先想着等会儿要怎么逃跑的士兵，永远只能充当战场上的炮灰而已。在这座要塞里，若是不想着怎样战胜别人，怎么撕咬别人的血肉当作养料，只一心期盼着能从这里逃跑的人，没资格奢望一切都能如其所愿。”

“还真是好战的言论啊，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居然杀心这么重。”文天泽感慨道。

“这和性别没有关系，而且也并非是杀心或者好战所导致的选择，只是无可回避的必经之路罢了，我想居薇叶一定也跟你们解释过，位元币所代表的价值，就是衡量这里的一切。”

“那么，你没有什么思念的亲人么？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呆着，你不会思念家人吗？”想到了之前季春蕾的表现，文天泽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没想到，古琳琳的神色却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刚才坚毅而昂扬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有些深邃起来。

“的确是会有思念的人吧……不过，那跟出去不出去，已经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了。”

“就是这样……在那之后，她便自顾自的戴上帽子口罩，从咖啡店的后门溜走了，没有和我再多说一句话。”文天泽这样对面前的两人说道。

“她脾气好像真的很拽唉，感觉真是很难交流沟通的一个人。”孟良德不禁吐槽道。

“不，我想那或许，也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坚强的伪装吧。”季春蕾的目光中有微微闪动，仿佛也领悟到了些什么。

“对了，林一奈呢？为什么这么晚都没回来？”孟良德看到墙上的时钟，转眼之间已经划过了阿拉伯数字3，知道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就算进化要塞中的昼夜早晚，不像在外面世界中那样区分明显，但这个时间段里，绝大部分开放区的商铺早就已经闭门打烊，就连官方提供的种种服务，也有一大半已经歇业，至少要到六点才会恢复。

“他——似乎是去找谭嘉华了，他好像是准备去说服对方，不过，我也不清楚他为何会这么有自信。”

“你为什么会这么有自信？觉得我一定会提供我的那份【模块】？”

与此同时，谭嘉华的房间内，面对说清自己来意的林一奈，他毫不留情的抛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谭嘉贞的情报。”

“是这样没错，不过但凡了解我一些的人，都明白这是我的软肋，包括童兆洲也是如此。”谭嘉华也有话直说：“他之所以认为自己能够说服我协力，也是因为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