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三给她递去了一包纸巾，本想劝她情绪低落对腹中的胎儿影响不好，但对方情绪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再安慰也无济于事，只能任由曾琦蕊在短暂的落泪沉默之后继续回忆：“就这样，我每天忍受着那样的屈辱，直到有一次他带我去酒店的时候我偷偷在他车里放了录音器。有一次他和之前的副经理在车上讨论一个项目的亏空时，被我藏起来的录音笔录下来了。我拿着录音笔跟他摊牌，刚开始他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没多久就服软了。从那之后我才得以脱身不用再过那样的生活，可我那时候已经失去了一切。我和他达成了协议，我升职做了组长，他删掉了那些照片。后来我就遇到了我现在的丈夫，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好人也老实，不介意我的过去。其实有几次想起来以前的事情气不过，想到总公司举报他，但我为了家庭和丈夫的名誉一直隐瞒着这段事实。”

说到这蔡小三就产生了一些不理解，这些事情原本曾琦蕊可以继续保密不用说出来，宗奇瑞出逃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件好事儿。既然怕影响家庭和名誉，最好的做法就是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可现在她却和盘托出了，难不成是孕妇综合征的一种，想把心里藏着的事儿都倾诉出来情绪才会好些，可真是这么简单么？

曾琦蕊似是看出了蔡小三的猜疑，便解释道：“我知道你不理解为什么我要把这些话说给你听，其实原因很简单。昨天我知道你被调来地产部门的时候特地去网上查了一下你的信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光是网上的那些标签就足以证明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第六感很准，直接告诉我你也是个有秘密的人，虽然我现在还不清楚你的秘密是什么。但有一件事可以让我确定我的直觉是对的，因为昨天你来地产部门的时候我看到你了，但昨天总公司的人来了之后却都在猜疑到底是谁提醒宗奇瑞出逃。我想他跑路背后的原因，应该是和你有关，而且总公司并不知情。”

蔡小三眉头紧皱，面前这个经历过非人待遇的女人似乎并不简单，这段话足以证明她的臣服极深。当然这也并不在常理之外，被宗奇瑞那样的畜生控制了那么久，最后脱身的手段已经证明了她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女人。感觉到气氛的变化，蔡小三也不敢再怠慢：“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可我不明白为什么？”

曾琦蕊一改愁容转为微笑，只是正常的微笑，看不出其中有别的含义：“你误会了蔡经理，我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只是我的经历告诉要想和上司保持良好的把柄，必须要有底气。而我看到的就是我的底气，对你坦诚相待也是想让我们之间可以公平一些。现在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也知道我的秘密。希望以后在工作上我们可以好好合作，各取所需。”

蔡小三这才明白原来曾琦蕊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她心思也不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是这样的情况蔡小三反而还轻松了一些，起码自己刚进地产部门就有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曾琦蕊想要的无非就是保住自己的职位，不被领导起亚。本来他就不喜欢传播些闲言碎语，只当是听了个故事罢了。

蔡小三主动和曾琦蕊握了握手，就算是达成协议了。之后，蔡小三便觉得自己可以切入真正的主题了：“既然话都已经摊开来说了，我也不瞒着你。我昨天来的目的，其实是调查地产部门和博莱集团之间的合作。宗奇瑞以为是上面发现了他克扣公款的行径，派我来试探他就跑路了。不瞒你说，昨天我也经历过你说的那种公关行为，是他的秘书。”

曾琦蕊白了一眼，嗤笑着宗奇瑞：“我知道那个姑娘，和我当年一样是被他骗过来的。我之前劝过她，但她选择的和我是不一样的路，和那个畜

生成了一丘之貉，所以我不可怜她。至于你说的博莱集团我有印象，大概是四年前吧，宗奇瑞把我安排在无锡的一家酒店让我等着。我本来以为会像之前一样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好色老头子，可进来的却是一个年轻人。之后我知道那就是博莱集团的总裁，姓龚。”

这个重磅炸弹抛出的一刻蔡小三瞬间就提起了精神，没想到宗奇瑞在博莱的贿赂行为直接上升到了龚博轩。四年前，也就是说当初刘小云还和龚博轩在一起的时候，这家伙就以这样的形式让博莱和隆德产生了联系。这其中有一点蔡小三不是很理解，如果说宗奇瑞的目的实在项目当中谋取私利，最好的合作伙伴肯定是对方的项目负责人而不是直接搞定对方的老板。再者说以龚博轩的身份来说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曾琦蕊固然漂亮但也绝对不足以让龚博轩为了她做越界的事情。

之后曾琦蕊又向蔡小三说了她所知道关于博莱集团的事情，但都和曹旭说的差不多了。而且子那一次之后，宗奇瑞也没有安排她再和龚博轩有过什么接触。之后曾琦蕊便离开了办公室，但在离开之前曾琦蕊表示对于这件事情其他人了解的都不会比她多。留下来的人都接触不到那些项目的核心，知道的不过也一样的是皮毛。果真如她所说，之后的两个人对博莱的记忆都大差不差。

事情好像变得清晰了起来，但又好像更加地模糊了。可以确认的是博莱和隆德是有关系的，但仅限于在合租期间和宗奇瑞的单线联系，似乎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高瑾昆和龚博轩之间有什么联系。直到这个人的出现，让蔡小三重新找到了方向。这个人的名字叫廖玉阔，三十九岁，浙江义乌人，昨晚升任地产部门销售总监。

来人是个身材臃肿的男人，头顶地中海的部分用两边的碎发欲盖弥彰。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应该是临时配的，尺寸不合，两边镜脚被他的脑袋撑到变形。眼睛后是一双咪成缝隙的眼睛，西装敞开着，白色衬衫中间的几颗纽扣在他坐下的时候险些被撑开。他这个形象，倒是更符合宗奇瑞那样的人设。

开场白和前面几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的，直到蔡小三提到博莱集团之后，那双眯着的眼睛竟然在一瞬间睁开了几分，眼神也和刚才谄媚的月牙完全不同。廖玉阔开始用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帕不断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眉飞色舞地阐述着自己直到的内情：“蔡经理您这个问题想必也问了前面几个人吧，宗奇瑞在这个项目上贪了不少钱。但您有没有想过的，总公司的财务可不是傻子，配额都是计算好的。宗奇瑞之所以能在这几个项目里贪这么多钱，里头肯定是有原因的。”

蔡小三一听就来了兴致，直觉告诉他这个廖玉阔肯定能给自己带来和前面几人不同的信息：“哦？连总公司的人都不清楚的事情，你居然能知道？据我所知，宗奇瑞这个人可不会让他外人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你既然没跟着他一起跑路，想必对他来说肯定也是外人之一，你凭什么认为你知道的比别人多。”

廖玉阔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似乎极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真的知道些什么：“因为我和其他几个人接触的东西不一样啊，我是负责销售方面的。外人都以为我们部门都是坐办公室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其实蔡总您有所不知，其实我们这些做销售的才是真正的基层，我们接触到底层的信息更多。您也知道，往往处在基层的人看事情看得更透彻，因为我们能够了解到更多更复杂的信息。而且，销售部对宗奇瑞来说无利可图，所以我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真正接触到项目的人”

“你是指小道消息？”蔡小三显得有些失望的，如果廖玉阔所谓的知道更多信息只是和那些基层员工闲聊得来的，那么这样的内容根本就没有

任何实际证据可以证明是真是假，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但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吧，多了解一些总没坏处。

廖玉阔倒是没有否认，自顾自继续说：“蔡经理您可别小瞧这小道消息，有时候人民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这当中，蕴藏了多少的真相啊。就说您刚才提到的博莱集团，我听说那个集团之前的总裁已经跑路了。而且，跑路的原因跟您有关。”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廖玉阔的表情变得神神秘秘的。

而这段话也重新让蔡小三提起了兴趣，看来这家伙的小道消息还真有点东西。这些信息属于内部消息，很多媒体也只是猜测龚博轩已经消失了，但面前这个胖子倒是说的斩钉截铁。而龚博轩跑路也确实和蔡小三有关，于是便给他拿了一杯水让他继续。

廖玉阔拿起纸杯一饮而尽，一番气喘之后又恢复了刚才的神色：“他们都说龚博轩跑路是因为之前和您的一次合作做了手脚担心东窗事发所以已经出国了，都说您是被冤枉的，还替您离开斯洛克觉得惋惜呢。不过您现在加入了咱们隆德，和总经理情投意合简直就是神仙眷侣，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我提前祝福您二位百年好合，哦那个那个跑腿了。咱们说回博莱集团啊，刚才我说宗奇瑞之所以能瞒着总公司贪了这么多钱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总公司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而且很有可能他这么做就是得了上面的指示。”

蔡小三眼前一亮，顿感自己今天选择挨个询问的决定多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这些人给自己的惊喜还真是层出不穷。如果廖玉阔接下来的话确实有迹可循，那么自己来隆德目的也就成功了一半。宗奇瑞和博莱之间的来往确由隆德上层领导指示，这不就是确凿的证据吗！蔡小三也开始兴奋起来，努力克制自己情绪的波动追问：“廖玉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话可是很严重的指控。宗奇瑞的贪污行径是非常严重的犯罪事实，你是告诉他做这些事情是受上面领导的指示，这个情形的严重性你心里清楚吗？”

本以为蔡小三这么吓唬他会让他有些退缩，但廖玉阔不退反进，把椅子都朝蔡小三的方向挪了挪：“我要是不清楚这么些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当初宗奇瑞和博莱集团签订了合作协议。当然我没有亲眼见过那份协议的内容，但当时他们签署协议的地方有我的熟人。她听到宗奇瑞好的龚博轩谈的所有采购部门全都用一倍的价钱，而且项目的分成博莱方面是免责的。这是个概念蔡经理您心里应该清楚，这不就是给博莱送钱吗。宗奇瑞在其中吃了回扣，但其实这些回扣都不及那些钱的皮毛。如果不是总公司的人这么安排，他宗奇瑞哪有这么大的权力这么做！”

“你确定吗，你说的那个熟人可以作证吗？”蔡小三直接拍案而起，装作气愤的样子，心中却是暗自窃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要是廖玉阔的这个熟人愿意出面作证，那等到有一天决定撕开伪装和高瑾昆对簿公堂的时候，这绝对是自己有力一招。

但事实是蔡小三要失望了，廖玉阔摇头否决了：“很抱歉蔡总，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指控总公司某位高管，只是把我了解到的告诉您。至于作证么，您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在基层工作不容易，为了家庭为了生活我们都十分珍惜自己的饭碗。如果出面作证的话，我想我和我的朋友就会丢了自己的饭碗。说实话她家的日子过的挺苦的，我可不想让她再把工作丢了。”

蔡小三知道廖玉阔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不是对他暴露目的的时候，只能就此作罢。不过他带来的信息绝对称得上是一味药引子，为之后自己和高瑾昆的决战打了一个坚实的基础。廖玉阔的话证明了蔡小三是对的，隆德和博莱之间绝对有着很深层次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