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当下热门的所谓圈子文化早在金融界十分盛行了。基本上是以商圈为单位形成的，比如你所在的苏锡常商圈就是这个圈子的一部分，由这些小圈子再形成大圈子。不过这个圈子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说通俗点其实就是森林法则，高阶层的企业家处在这个圈子的上层建筑，那么低阶层的企业家就处在底层基础。但森林法则最有意思的地方不用我说你也直到，优胜劣汰也决定了大小圈子之间走动也是十分频繁的。”高瑾昆注视着蔡小三的表情变化，但后虽然听得仔细，表情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表情管理是一个企业家的基本素养，实则蔡小三此刻正在按照高瑾昆的形容揣摩着他口中这个所谓的圈子，但无论怎么想这都像是一个更大的企业。那些高阶层的企业家就是领导者，中阶层的企业家就是管理层，低阶层的企业家就是打工人。打工人努力上进就有几乎进入管理层，管理层业绩优秀就有可能成为领导者。这个企业由各个不同领域的小产业组成，互相之间的联系肯定也是由经济链组成。而且所谓的圈子，不就是一个一个企业微信群么。这么想，蔡小三倒觉得这所谓的圈子也没那么神秘啊。

可是按照高瑾昆的说法，当初的四辛味到现在的斯洛克集团总裁，蔡小三怎么说也应该被纳入了这个圈子，可他却连这个圈子的存在都是一无所知，看来这个圈子应该只是类似集体之外的小团体，不是所有江浙沪的企业家都身处其中。

高瑾昆似乎是看出了蔡小三的疑惑，在高雯婧的搀扶下站起身在屋内踱步：“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你在江浙一带经商这么久，但从来没听说过我口中的这个圈子。其实原因很简单，是因为你的前任万千俊先生。当年的他初出茅庐就有了惊人的作为，很快就在商圈里有了自己的一番作为。当然，也是在那个时期，我口中的圈子开始有了雏形，而发起这个圈子的那些人自然也向万先生抛出了橄榄枝。可万先生似乎十分鄙夷这样的圈子文化，形容为不务正业的拉帮结派。你也知道的，有钱有势的财阀们拥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自然万先生也成为了圈子的黑名单。你作为他的继任者，自然也不会被允许接触到圈子。”

蔡小三这才点头回应高瑾昆的解惑，还没等他作出礼貌性地回答，高瑾昆便走到了蔡小三的身后继续了刚才的话：“但我认为万先生的想法是固执的，并不客观。从古至今，商贾所行的事情无外乎是一种斗争，这种斗争是复杂的，是多方的。而建立这样的圈子可以有效地将小型企业和大型企业联系到一起，将不同的产业形成一个团结的经济体系。很显然这样的方式是有成效的，这些企业的发展速度远比其他的企业要快的多，而且有了高阶层企业的扶持，这样的发展也变得稳定高效。反观斯洛克集团，想必刚刚卸任总裁的小三你最清楚不过了。”

不得不说高瑾昆的话确实具有一定的洗脑效果，但蔡小三早在他提起万千俊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圈子有了一个定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蔡小三的想法和万千俊不谋而合。企业生存避不开森立法则这点无可厚非，可蔡小三认为这样的圈子是畸形的，会破坏其他企业的生态平衡。美名其曰地上层建筑扶持底层基础，可傻子都知道这些小企业也同样是大企业壮大过程中的养分。说的多么有包容性，无非也只是吸纳顺从自己，排外是必然的。圈子里的企业掌握了地区的经济命脉，那么圈外的企业也就失去了生存的余地，这不就是集体之外的小团体，这样的利益团体必然是自私的。

蔡小三压下了内心的想法，只是微笑着迎合：“看来万总确实误解了前辈们，这样的体系使得那些小型企业和发展中企业少走了不少弯路啊。可是高先生，我不明白的是，我现在已经离开了斯洛克集团，告诉我这些，

到底是为什么？”

高瑾昆重新坐了回去，面前的琉璃盏中也重新斟满了茶水：“万先生不理解我们的体系是因为在当时这个圈子还在发展初期，并没有成效，他自然看不上。可现在今非昔比了，我们的体系成熟，也向其他企业证明了我们的实力。而小三你是新一代的企业家，应该不会不理解这样的圈子文化。期初我让雯婧去苏州谈合作就是想接纳你成为了我们的新成员，虽然最后没能达成但也并无大碍。我想雯婧应该已经把我的想法传达给了你，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斯洛克集团的加入，自始至终我看中的是你，是你身上的才能。离开斯洛克集团对你来说或许不是一件坏事，你可以把这当作是新的开始。隆德集团的大门已经为你敞开，相比腐朽衰败的斯洛克来说，隆德才是可以让你施展拳脚的舞台。而要想了解隆德集团，就要先从这个圈子开始。”

蔡小三还想继续了解一些关于隆德集团和圈子的事情，却被推门而入的老钱打断了：“老爷，小姐，蔡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随后，在老钱的带领下，三人一同走向了后院荷塘正中间的一座凉亭当中，餐具和酒器都已经准备好，高瑾昆落座之后，蔡小三和高雯婧则坐在餐桌两侧的蒲团上。

很快，一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服务生走进凉亭，穿着青花瓷纹样的旗袍，胸前的托盘上放着几道精致的凉菜，老钱依次把凉菜从托盘上端到桌上。菜品码齐之后，老钱又将冷酒器中的清酒倒入三人面前的酒杯当中。蔡小三不得不感叹这真是大户人家，连服侍的人都打理地井井有条，各司其职。再看自己的家里，住的是万千俊留下来的，也没有个正经地保姆，只是偶尔请临时工来打扫打扫，相比较下来，自己的生活真是一点都不讲究。

“原本今天呢，我想把公司里的人也请过来互相认识一下，毕竟以后小三你就要在隆德工作了，早点认识肯定是有好处的。但后来仔细想想，这毕竟是你我之间第一次见面吃饭，更何况也是用家宴的名义请你来的，自家人的饭局就没必要请不相干的人了。”高瑾昆话里的意思蔡小三当然听得懂，高雯静也说过不少类似的。

之后高瑾昆起头，三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从高雯静小时候的趣事到隆德集团是如何如何艰难度了过那几次经济危机。蔡小三原本以为这顿饭的气氛会很严肃，但现在相处下来感觉高瑾昆和其他中年企业家也没什么不同，聊的话题也确实就像是一家人之间吃饭时的闲谈。直到最后一道菜鸡汤汆海蚌之后，高瑾昆已经喝的面色红润，刚才的眉飞色舞已然不再，取而代之变成了感慨。

高瑾昆伸手攥着女儿的手，看向蔡小三：“这人老了啊是真不顶用了，早就没了年轻时候的干劲，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我呢膝下又无子，就雯婧这么一个女儿。好在呢我这个女儿争气，学历高又有本身。把隆德交给她，我放心。”

“高总过谦了，您白手起家创立隆德，让我们这些后生都自惭形秽。而且今天这顿饭下来，我觉得您依旧保持着年轻时候的风采啊，这精气神连晚辈都自愧不如，何来力不从心之说。当然，高小姐自然也是天资聪颖，能力过人，这一点我是见识过的。”拍马屁是基本功，蔡小三早就熟门熟路了。

高瑾昆当然知道蔡小三是在奉承自己，只是微笑着看向了高雯婧：“未来的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到了我们这个年级就要开始学会服老，公司的事情我现在已经很少顾得上了，都是雯婧和职业经理人在照看。雯婧的能力我不怀疑，但说实话，把自己大半辈子的努力成果交给几个外人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所以我一直在物色一个可靠的人选，让我有理由把那些外人都开了，和雯婧一个经营隆德集团。这样，我心里也能踏实一些。安心去做点那些退休企业家都

做的事情，学学外语去环球旅行，在夏威夷的沙滩上和卖防晒油的拉丁美女聊聊诗和远方。”

“爸，你又喝多了说胡话。”

在女儿的提醒后，高瑾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没有拉丁美女，再说爸爸也不涂防晒油。”

这时候老钱捧着托盘走进了凉亭，盘子上的并不是还没上的菜，而是一份用A4纸打印出来的合同。在高瑾昆的示意下，这份合同被放在了蔡小三的面前。还没等他拿起来翻看，高瑾昆便继续了刚才没说完的话。

“雯婧的母亲走的早，这些年我又当爹又当妈把她带大，从她去国外念书回国后又委以重任。在我这个当爸爸的心目当中，雯婧是我最重要的宝贝，未来也一定会继承隆德集团和我的所有财产。但这俗话说的好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再怎么舍不得，雯婧未来终有一天还是会结婚组建家庭。而我希望，未来我可以亲手把女儿托付给一个可靠并且同样有能力的人，帮助她管理隆德集团。我相信我说到这小三你也明白了我的意思，看得出来雯婧很喜欢你，把她交到你的手上我也很放心。更何况你的能力是经过圈里人一致认同的，可以带领隆德集团走向未来。”说着，高瑾昆攥住蔡小三的手，放在了高雯婧的手背上。

蔡小三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就这么放着还是赶紧抽走。反观高雯婧，已然害羞地低着头，从脸到蔡小三握着的手都嫣红一片。之前两人只是揣测着高瑾昆的想法，此刻亲耳听到这些话却还是慌了神。他猜到自己接触隆德集团之后肯定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这高瑾昆是有多想把自己女儿嫁出去啊，刚才还说着舍不得呢。

“一开始我让雯婧去和你接触就是抱有这样的想法，这份合同也早就拟定好了。只要小三你签字，明天就可以走马上任隆德集团副总经理，雯婧是总经理。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便可以全权代管隆德集团，不需要向我汇报。薪资待遇当然比不上你当总裁的时候，不过也绝对够你在上海过上富足的生活。等到你和雯婧修成正果，我会把董事长的位置交给你，让你成为隆德集团总裁，到时雯婧会以妻子的身份辅佐你。”高瑾昆仰头饮尽杯子里的酒，默默地等待着蔡小三的回复。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天上砸下来的馅饼，抓住这个机会就可以平步青云，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即使是曾经高居斯洛克总裁的蔡小三也深感到高瑾昆话里的诱惑性，只要在这份合同上签下字，自己就会在隆德集团身居高位，未来还能获得高瑾昆庞大的商业帝国，抱得美人归。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这扑面而来的糖衣炮弹和温柔乡差点就让他乱了分寸。

蔡小三轻咬舌尖，让自己想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他拿起笔又放下，松开了高雯静的手：“高总，说到底我还是初来乍到，一来隆德集团就当上副总经理，我怕会不服众。再说我现在对隆德还不够了解，工作怕是也难展开。要不您看，暂时先给我安排个别的工作，在我足够了解隆德之后再说。另外，我自知出身贫寒，哪里配得上高小姐。我因犯了大错才被逐出斯洛克集团，能在隆德有个安身之处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哪还敢贪图更多。”

虽然高雯婧的心像是被泼了冷水一般凉了下来，但高瑾昆却大笑着称赞起了蔡小三：“好，好，好，不愧是我看上的后生。虽然我本意就是如此，但见你能够拒绝如此诱惑，更是笃定了我内心的想法。不过小三，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什么出身贫不贫寒。只要你们情投意合，你能做我的女婿是我的福气啊。这样吧，你也别再推脱了，签了字明天我亲自宣布你上任。”说罢，高瑾昆就举杯示意蔡小三。在一句恭敬不如从命之后，蔡小三签了字举杯同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