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如现在这般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呢？是自己初任神职时的那一晚？是自己成为先遣部队一员的那一天？还是跟卡列罗和百里陌那俩和相识的那个至今都觉得有些混乱和不可理喻的那个早晨呢？人们总说当一个人经常回忆过去的时候，其实这个人就已经老了，那么自己作为一个神去回忆自己身为神的那些过去，自己究竟是年轻的还是老的呢？算了不想了，现在，不是寻思这些的时候啊。

“他们是这世间的恶，必要封进重重的枷锁。

他们是这宇宙的暗，必要在永寂的牢笼中独活。

他们是不被世人所信仰的邪，必要在万人唾骂中灭亡。

他们的肉身被封印着，灵魂被禁锢着，他们的爪牙也同样被打断了。

他们消失了。”

突然间，这个沉默的男人如梦呓一般陈述的一大段原本宗教典籍上随处可见的经文。原本就有一些怪异的经文，从他的嘴里念出来之后，莫名的有一种惊悚感和压抑感。也许别人会觉得这只是这个人在装模作怪，却不知他念的对于他而言是一段惨痛到不堪回首的往事。

没有经过生死考验的人，是不会在地狱中看到太阳的。

在与原体尖兵的对战中，卡伦除了不可抑制的愤怒之外，还有一点儿莫名的怀念，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战火纷飞却又有些温暖的年代。

尽管他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真的像卡列罗说的那样，人年岁一大，就会矫情。

蓝清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眼前的男人了。初识他时，以为他只是一个书店老板，有点话痨但不失幽默，但当他挥手灭一群原体尖兵时，他又是一个冷酷而强大的咒术师，而此刻的他守在篝火旁的样子却让他她很意外，很冷静，很克制，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但蓝清能感觉到卡伦的内心仿佛汪洋大海，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是无边无际的暗潮，她知道，可她并不恐惧。

也许是前二十四年过得太平淡了，让自己终于有了一颗向往刺激的心？初中毕业时面临升学方向选择考试，当时家里人都劝她考取以咒术教导为主的高中，但她却偏偏选了一所以文化课出名的重点高中为第一志愿，家里人问她原因时，她说“我不想选择一个可能有高危的选项。”她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因此她规规矩矩的在高中好好学习，考上了一个好大学，毕业后凭过硬的专业知识成为了一名编辑。但现在看来，她似乎对当年的选择有些……后悔？怎么可能呢？但向往一种新生活却是真的。世人常言关于选择的红玫瑰与白月光之说，蓝清只不过是其一而已，就好像在一个大院子里待久了，院子里的人和事让你望而生厌，烦不胜烦，这时的你总会看向另外一个院子，想象着另一个院子里的不同风景，那是倾注了你所有美好愿望的地方，不管那里是不是也有跟你所住院子一样的鸡毛蒜皮与家长里短。

一旁的卡伦并不知道这些，他也没有那个心思知道，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篝火旁刻画法阵，专心到忘记时间。蓝清默默待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这一夜的事将会出现在未来的梦里吧，尽管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演算，一个人默默地看，但在这个不平常的一天里，这一段平静的时光却有着别样的意义。

“卡伦先生。”“嗯？”“你说为什么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会突然出现呢？”“准确的来说，他们这并不是出现，而只是把一份东西投影到了这个世界而已。”“就像是投影仪？”蓝清跟他开了个玩笑，她当然知道时空投影远比投影仪复杂。“其实你这么说倒也不能算错，某种意义上时空投影原理，还真的是类似于投影仪。咒术的很多原理用现代科技解释可谓浅显易懂。”“真的吗？”“起码有很大一部分是这样的。”“为什么？”“这个问题就已经涉及到了咒术它本质上‘是什么’了。咒术是什么？它本质上是认知与利用这个世界以及自身的技术，而科技呢，它也是。其实抛开那些神秘的面纱不谈，咒术它本质上也就是门技术，是为它的使用者服务的。咒术与科学发展到极致是殊途同归的，很多能用咒术办到的事，现在使用科技也同样能办的到，甚至很多科技能够办到的事咒术是办不到的。不说别的，就说联邦的星际互联网，虽说在远古时代，就有着关于‘神域传达网跨遍宇宙’这个传闻的记载，但照出师门耗费千年，也无法将其完全复制出来，最后还是跟科学家们合作完成了联邦的星际互联网工程。”“但这毕竟也是两者合作的产物，不能说单单的说科技就一定能够超越咒术，对吧？”“是啊，两者尽管发展路线不同，但他们本质上是有着共同点的，当他们发展到一定高度时，所看到的景象其实是一样的。不能说谁就一定会超过谁，我想有那么一天，人类会凭着自己的科技达到神的高度，乃至能够超越神。”“这种话从卡伦先生你一个咒术师嘴里说出来有点儿怪怪的。”“奇怪吗？不奇怪，某种意义上，咒术师是最能够了解科技进步的人。因此我说的这些话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某种意义上，咒术师的观念也是在随着时代不断变革的，从早期的神明信仰到后来的‘神已死’说‘神沉睡’说。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咒术师们的信仰重点的确是从‘神’转移到了‘人’的身上。现代咒术师主要去信仰的，不是神明，而是那些曾经为人类历史发展作中的重大贡献的英雄们，他们的确是值得去信仰的。而这些值得信仰的人之中最应该被标榜的就是那些坚持着唯物论的人们。”“唯物论？你一个咒术师在这儿跟我谈着唯物论？”“怎么，很意外？的确，一开始咒术师的信仰和唯物论是水火不容的。双方曾经关于世界观问题展开了五次大辩论。”“是啊，其中最为困扰那些唯物论专家们的，就是关于神的问题，这个我曾经学过的。”“嗯，无论愿不愿意承认，从当时的咒术研究上来说神确实是存在，或者说可能是存在的，那么神创世人说这一点便从根本上无法进行推翻。因为就算再怎么找证据去否认现实的咒术的神奇，咒术的效用已经沁进了生活里了。你总不能否认现实的生活吧？这种神奇的力量真的是能够去造出一个接近神的存在乃至超越神的存在的。”“除此之外，还有着相关问题被提出来，例如‘神是从哪里来的’，‘神的存在方式’，‘神创造人类的方式与目的’，以及涉及到的‘灵魂学’等，对吧？”蓝清在一旁补充道。

“这些问题在人类步入星际时代以后也一一的得到了证实，首先这些问题的第一次大规模性的被解决是在人类与其它文明初次相遇的时候。尽管在意识形态和风俗习惯上各个文明都有很多种不同，但令人惊讶的是在宗教信仰上他们与人类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这就为神的确实存在提供了进一步的依据。”“可问题也随之产生，人类与其他文明尽管在宗教信仰上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相谬之处往往更多，这就间接导致了在冲突爆发后部分人类咒术师对自身宗教典籍的怀疑。由此积累下去，终于爆发了第一次宗教等宗教典籍整理运动。”蓝清不甘示弱继续补充道。其实说是宗教典籍整理运动，但绝对请不要被‘整理’这两个字所迷惑。作为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场运动。这一场持续五年零八个月的宗教以及咒术师的史上大变动是以万人流血为结束的。事关信仰，参与者无论是愿意或者不愿意，都在一种狂热的氛围下相互诘难乃至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无论是当时的联邦人还是外星人。

但好在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大型的整理运动只发生了三次，参与者也越来越理性，相应的暴力事件也就越来越少。尽管是是非非不断，但是这种宗教典籍整理运动还是在客观上推动了不同文明的相互交流与沟通，也间接推动了咒术师其宗教派势力对于现代化进程的进一步认识，以及科技侧势力对于传统势力的新一步接纳与融合。这也对未来的新生代咒术师们一边翻咒术资料一边追剧打下了基础。

而随着星际探索的进一步开展，越来越多的神奇种族出现在人们的眼前，而在交往的过程中，不同的文明起源引起了相关研究人员与爱好者的探讨假设现阶段所有的文明都是神的产物，那么最初的样本是什么？这个样本是否是从跟神同时期的生物上提取的灵感？宇宙中是否还有这种‘远古生物’？这又引起了无数学者的孜孜探索。

在这之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咒术师兼社会与心理学家写了一篇名为《关于神明社会形态的初步分析》的论文，论文从社会构成角度出发，提出了神明所处时代必定有非神造文明的观点，这篇论文内容详实，从恐蚀者这个传说物种开讲述，再从当时古神与新神两脉都有着对外交往的专门神职这一点出发做出大胆猜测，得到了可能性很高的结论。但在那个对神还残存着敏感的年代，恐蚀者这种在神话中代表着诸世之恶的存在一直是个敏感话题，因此这篇论文引起了轩然大波，主流学术界不认可这位学者的观点，并对其大加讥讽，所以，这篇论文也就不了了之。时隔多年，那位学者的名字已无从考证，但有人曾声称看到过那个人。

那个男人满头银发。

故事，还在继续。探索，从未停歇。

（写完这章，我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这篇文章在未来会很值钱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