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缕红纹激荡开来，空梭在掌心高速旋转，撕扯的周遭空气尖啸不断。

罗晓从碎晶中引导另一股能量逆向回旋至空梭尾部，两者交接碰撞，窜起一种类似电流短路的“滋滋”声。

两股能量剧烈摩擦，迅速蹿升至某个临界点，只听一声低沉的闷响炸开，罗霄身形略微后仰，急退两步止力，垂下手臂时，手中空梭踪迹消失。

“学会它，对你有帮助。”

身为进化者，以杨陌军的五感能够捕捉到一些寻常人看不见的细节，罗霄气息不太平稳，话语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少许急促。

不管是进化者还是更胜一筹的变异者，一级不过只是初出茅庐，碎晶储存量有限，辐射能量无法集成规模施展，更多的意义是用于辅助战斗。

类似空梭这类纯输出型招式，会大量消耗掉本就不多的辐射能量，对肉体也会造成一定程度的负荷。

从实用性上来讲，空梭其实并不适合当前阶段。

“但愿你没有用到它的时候。”

适不适合并不重要，罗霄压根没想过要把空梭当作常规手段来用，空梭造成的异象炫彩夺目，众幸存者目光被勾了过来。

他的目的已然达成。

对于普通幸存者来说，进化者仍是颇具神秘色彩的，空梭这样超出科学依据的神奇很是吸晴，众幸存者艳羡的在一边看着，灼热中带着忌惮。

“该死的……”

运动场的大门不知被谁卸了下来，出口敞开无阻。

临近大门时，苏汗心惊肉跳望着外面时而晃过的尸人身影，走着走着不由降缓了速度，心底着实发憷。

“可恶，杨陌军……罗霄，我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苏汗一张脸因愤恨而扭曲变形，他恨罗霄坏他好事，他恨杨陌军的铁面无情，后者破坏了他的宏图大计，前者更是害得他流离失所，丢掉了安逸的栖身之地。

“狗屁的进化者，不就是运气好了些，等我哪天也成了进化者，看我弄不死你们。”

苏汗眼睛阴狠的像条毒蛇，远离了看台后，胸中抑制的怒气终于喷发，从喉中发出一道沙哑的怨誓，声音压的很低，生怕别人听见。

全都是他们的错，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又怎么会丢人成这样！

反正世道大乱，想干嘛就干嘛好了，都这时候还充当什么英雄好汉，拥有超能力却不好好利用，简直愚蠢至极！

再说了，他对李沫是存有一些下流想法，也毛手毛脚的占过不少便宜，可那个该死的婊子太早逃掉，导致一切发展仅限于此。

说到底，那个婊子可没真的损失什么，自己不也道歉了吗，明明应该是两清的事，凭什么他还要受到惩罚？

都是他们害得！

朝空气狠狠甩了一拳，苏汗无能狂怒，恨得直想仰天长啸，出口已经近在咫尺，离看台足够远了，他停下脚步，总算有了回头的勇气。

“我……”

“嗤！”

这个距离很安全，长跑冠军也甭想追上来，苏汗有了底气自信，准备撂几句狠话降降火。

他刚刚转过身，却见一缕红芒划破空气，卷起尖锐的破风声飙射飞来，速度快的离谱。

苏汗还没看清是何物，忽觉脑门一热一痛，视线如同被按下关机键的电视机瞬间陷入漆黑。

意识弥留之际，他感到额头上传来钻心般的剧痛，并正以一种恐怖的趋势膨胀开来！

有前世数年的经验在，论射术罗霄足可百步穿杨，空梭不偏不倚击中目标，苏汗身子刚好正对过来，空梭没入其眉心中，动力势能几乎把整个人掀起，抛飞着向后栽倒。

“轰！”

身体还未落地，由狂暴能量高度压缩的空梭砰然爆炸，火红色与血红色在迸溅中交相辉映，苏汗上半身直接炸碎，红雨洒的到处都是。

苏汗仅剩的半截躯干冒着白烟倒地不起，无意识抽搐着。

周默、李灰，朱嘉几位同伙走在后面不远处，惨遭波及被溅了一身碎沫，全都呆若木鸡看着苏汗的残尸软软倒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苏汗死了，死无全尸。

呆愣过后，莫大的恐惧侵袭全身，几位同伙手足冰冷，颤栗直冲天灵盖，脸上有什么东西缓缓滑下，鼻腔里冲进一股又一股血腥味，刺激着他们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

“死了，怎么死了……”

“呕！”

几位同伙面无人色的一屁股跌坐在地，双手在脸上胡乱擦拭几下，待得定睛一看，满手红白混合物吓的他们魂飞魄散，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当场趴伏地上狂吐起来。

其他人不比苏汗同伙表现好多少，看台高处，空梭的突兀消失看得众人一愣，爆炸声在此时从远处传来。

众人齐齐眺望过去，眼睛看见的，是一道身影在红光盛放中轰然崩碎。

那不是……

红芒散去，留下了半具残缺的尸身，看台上空气一阵死寂，道道视线集体凝固，一张张年轻面孔由白变绿，再变成紫色，最后统一化作惊恐。

那不是苏汗吗？！

全场哗然。

身体都被炸没了一半，没人觉得苏汗还能活下来，道道视线在苏汗残尸与罗霄身上来回转换，众人遍体生寒，一退再退，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疯子……”

头皮发麻看着罗霄一脸平淡，众人脑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形容词。

苏汗丧命于此，凶手却波澜不惊，难以想象此人该有多么的冷血。

“这就是进化者的强大之处。”

“作为这个时代的顶尖存在，你的身份要比你想象中高贵许多，保护废物不是你的义务，更不是你的使命。”

当众奇袭杀害苏汗，意味着拉拢之事彻底谈崩，以杨陌军的性子断然不会入伙。

来此最重要的目的告吹，罗霄轻轻叹了口气，最后一次告诫道，心底略有遗憾。

不管杨陌军答应与否，苏汗必须得死。

前世的账单需要清算，正好今生又再次结下仇怨，于情于理，他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走了。”

瞥了眼杨陌军，后者两眼瞪得老大，尚还震惊于苏汗之死无法自拔。

前世的恩情已经尽可能还掉，罗霄摇了摇头，不再自讨无趣，慢悠悠的走下看台。

重生的是他自己，改变的也只有他自己，幻想终究是不切实际的，理念不同，立场不同，要走的道路也就不同。

杨陌军与他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前世如此，今生亦是，短暂的交集过后，便是分道扬镳。

“没办法……”

罗霄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没能说服杨陌军，还是颇为怅然的暗道一声可惜，眼底浮出一抹遗憾，一抹缅怀。

他厌恶善者施善，尤其是杨陌军这样的烂好人。

但他又无法拒绝杨陌军的善举。

前世李沫外逃的真正原因被大众含糊过去，苏汗得以保全自身，一直待在运动场作威作福，毒瘤扎根。

即便头上有进化者压着，苏汗也仍是狗改不了吃屎，经常性趁着杨陌军外出，明里暗里欺压其他普通幸存者，到处拉帮结派，搞得整个团体乌烟瘴气。

罗霄曾经在运动场待过一阵子，那时的阴影领主尚未苏醒，他还不是变异者，同样不可避免的遭到了苏汗霸凌，中间发生了不少摩擦，双方过节极深。

烂好人古道热肠，眼里揉不得沙，发觉苏汗的劣行后，屡屡干涉阻止，多次施罚，大大压制了苏汗的气焰。

当时罗霄不过一介寻常幸存者，没有抗衡苏汗流氓团队的资本，杨陌军此举无疑是间接帮他出了口恶气，此为其一。

后来阴影领主觉醒，自己一跃晋升变异者后，杨陌军更是以前辈自居，毫不吝啬的授习各种技巧招式，更是空梭招式的创造者。

前世罗霄能够在进化浪潮中跻身一流，杨陌军的助力功不可没。

此为其二。

他讨厌杨陌军的仁慈，却无法讨厌杨陌军这个人。

“又是这样……”

第二次目睹事发现场，有了之前的经历在，谭伊三女虽给苏汗惨死模样吓的不轻，但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不至于失态，见得罗霄要走，她们亦趋亦步跟在后面，眼里满是复杂。

准确来说，她们是第二次目睹罗霄制造事发现场了。

“恕我拒绝加入。”

十几阶级不长，罗霄走下最后的台阶，背后终是传来一个低沉嗓音。

声音中包含的情绪很多，有不满，有不甘，有无力，但更多的，还是那份坚定不移的执着。

“我讨厌你的无情。”

无情么……罗霄脚步不停，嘴角却勾起无奈的浅笑，多么如出一辙的台词啊，熟悉的令人分外怀念。

他张了张嘴，一贯冷漠的声音少有带上了少许轻柔。

“我也讨厌你的善良。”

杨陌军微微一怔，随即明白此话所指，不禁哑然失笑，他望着渐渐远去的几道身影，犹豫了一会儿，身体稍稍前倾，朝着罗霄遥遥一拜：“路上珍重。”

和平时代崩塌了，文明一夜倾覆，人类霸主地位不再，就连基本生存都难以保障。

在这个危机重重的世界里，分离则往往意味着永别，下一次是否还能相见，没有人敢肯定。

他容忍不了罗霄的草菅人命，但这并不妨碍他领会罗霄的好意，虽然各自的立场不同，但终究是殊途同归。

杨陌军低头看了看手掌，散去若隐若现的能量子弹雏形，粗犷大脸上露出苦笑。

“你也保重。”

罗霄稍稍闭上双眼，再度睁开时，眸中恢复了清冷，他随意挥了挥手，斩断最后一丝留恋，渐行渐远。

人各有志，他无法理解杨陌军的志，所以严词抨击。

但他不会去嘲讽对方恪守的准则，不管认同与否，至死不渝也要坚持信念的人，值得尊敬。

但有些人，纯粹只是贪生怕死。

淡淡瞥了眼傍边如见洪水猛兽瑟瑟发抖的苏汗同伙，除了恐惧以外，已经看不见他们眼中的仇恨焰火了，罗霄面色淡若止水，径直从旁走过。

废物就是废物，唯一优点就是能把欺软怕硬演绎到极致，面对弱小气焰嚣张，面对强权却连报复之心都生不起，这样的人还不配当作敌人对待。

倘若他们敢于寻仇，罗霄还得高看他们一眼。

“回去了。”

在运动场蹉跎了不少时间，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收获，出了运动场，尸人的身影重新跃入眼中。

罗霄侧目望去一眼，谭伊与李沫面色不太好看，目光更是四处躲闪，畏畏缩缩。

“害怕我吗……”

气氛比平日多出了一分紧绷，谭伊与李沫相顾无言，默默跟在身后，有意无意的多少疏远了距离，罗霄走在前头倒没什么感觉，不曾在意。

前有手刃中年首领，后有袭杀苏汗，一天之内葬送了两条生命，但凡是个正常人，对他都难以再保持平常心，罗霄不允责怪。

人命大于天，这句话仍旧适用于当下。

罗霄不强求谭伊三人短时间内看淡生死，前世的他尚且做不到，更妄论几个过惯了和平安乐，初涉险世不久的深闺女子。